臣愿陛下特敕各该衙门,备查先朝官民如何两便,其法安在,题请而行。其商人上纳钱粮,便当给与价值。即使银两不敷,亦须那移处给,不得迟延。更须痛厘夙弊,不得仍有使用打点之费。就中尚有隐情,亦须明言,一切惩革,不得复尔含糊,则庶乎商人无苦,而京邑之民可有宁居之望也。“
这里的用意就很明显了,那就是向皇帝,内阁表明了自己看法——发展商业的重要性。在士农工商中,农业若是固国之本的话,那么商业对于安定民生和便利商民,都是至关重要的。针对眼前的钱法大乱,变更频仍,他在这份奏折里提出,必须扭转这种“愈变更愈纷乱,愈禁约愈惊惶,铺面不敢开,买卖不得行,而嗷嗷为甚”的状况。主张“惟钱法之行,当从民便。……如此,则人心自定。人心既定,钱法自通,而买卖可行,斯各得以为朝夕矣”。在这方面,他以过来人的眼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恤商利商,必须与国家的货币政策,社会的金融状况结合起来。银钱比价可以因市场需要而有浮动,但决不能以一纸诏令,随心所欲地在全国规定一个僵硬的比价,这样非凡不符合商业的发展,也不利于对商业的管理,最后呼吁朝廷钱法委宜听从民便,不必立法纷扰商人,做好“厚农资商”基本策略。奏折写好,杨峥反复斟酌后,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并无不妥之处,当夜便让人快马加鞭送至了京城。
接下来的几日,杨大人与况钟一起埋首与市舶司的公务之中,随着下西洋的消息传来,越来越多的商人将目光看上了大海,往日清水衙门,头一次变得热闹起来,数十个从府衙调过去的衙役,跟着杨峥一起展开全面的工作,他们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铜钱﹑女口﹑逃亡军人等﹔“阅实”回港船舶﹔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再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可以说今日的市舶司比起往日可谓是以全面升级,不但任务繁琐,既要办理出入境手续,又要盘查和缉私,收取贸易利润。一天忙下来累得够呛,可无人抱怨,不说杨大人况大人事事身先士卒,做的比他们还多,身为属下那好意思叫苦叫累,再说了一天收取的银两可不少,白花花堆着市舶司内,虽说这银子是朝廷的,可毕竟是在即面前,也算是见识过大把大把的银子,日后大可胡吹一番,也不算亏了。所以十几人倒也干得任劳任怨。
这一日,杨大人刚处理完了一船货物,正要坐下歇息,便见况钟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道:“好消息,郑公公的船只到太仓了?“
“这么快?“杨峥虽算着日子,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况钟道:“这个卑职也不得而知,听传闻似是翰林院的学生又弄出了什么大发明,恰好被郑公公用在了宝船上,速度比往日要提高了不少,所以才比预定的日子来得早一些了?“
杨峥点了点头,这几年随着西方传教士的人数越老越多,西方的科技也慢慢传入大明,而翰林院的那帮庶吉士平日里仗着自己天之骄子无所不能的劲儿,愣是捣鼓了不少好东西,包含天文地理,如这次郑和宝船的打造,就有他们的参与,在船只制造上做出了调整,先是船身,与先前的一味大宽不同,这次的宝船是首尖体长,吃水较深。梁拱小,甲脊弧不高,有较好的耐波性。结构上,横向以密距肋骨与隔舱板构成,纵向强度依靠龙骨和大肋维持。造船材料为荔枝木、樟木和铁栗木(乌婪木),坚固耐用,但材料来源困难,且造价高,有碍于其发展。广船侧前方装有能垂直升降,伸出船底之下的摔板,起减摇和稳定航向的作用。舵板上开有成排的菱形小孔,使操舵省力,又不影响舵效。大型广船的中桅和前桅均向前倾,上悬布质硬帆,篷杆较粗且排列稀疏。在中、小型广船上备有橹、桨。广船破浪性能力好,利于深水航行。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足足比往日的宝船快了一倍的速度,这次能短短数日便抵达太仓,可谓是神速了。
“百姓表现如何?“杨峥搓着双手显得有些兴奋的问。
况钟道:“这还用问么,得知消息后差不多整个苏州的百姓都去了,毕竟是八年了没看到大明的宝船了,今日重新下海,无论是昔日的谩骂,还是今日的欢喜,对这个承载了大明辉煌的宝船,谁都想去一睹风采?”说到这儿冲着杨峥嘿嘿一笑,道:“不怕大人笑话,若不是怕众人把你给忘记了,卑职这会儿也去了?“
杨峥汗了一把,没想到这年头的百姓会如此疯狂,眼看况钟迫不及待的模样,当即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吧?”
两人出了府衙,早有衙役抬着轿子来,况钟嫌太慢,生怕错过了一睹下西洋的风采,将轿子改为马匹,二人翻身上马便往太仓而去。
两人一路飞奔,赶到的时候差不多在午后,二人本以为靠着两匹骏马,虽谈不上第一,但也算上数一数二了,殊不知这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江面上已是人山人海,等候着看热闹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将偌大的太仓之地围得里外三层三,吆喝的,吵嚷的,嬉笑的,甚至孩子的哭泣声,畜生的嘶鸣声,以及江水的呼啸声,江面冷风的呼呼声各种声音相互交织,彻底让太仓之地变成了声音的海洋,看到这样的场面,杨峥忽然有些好奇,这个时代既没有大屏幕,又没有音响设备,隔着那么远,纵然是郑和的宝船远远来了看见了也只是前面的几个人,站在三层三的外面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为何他们会如此兴奋呢?事实上这一点杨峥还真不知,在这个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的时代,百姓唯一能看的,能玩的东西实在可怜,似下西洋这样的大活动,足足等了八年才等到宝船再一次出现,许多百姓甚至只是在说书的口中听到过,从书本中诵读过,却没有真正看到过一次,曾经的岁月里他们骂过,甚至诅咒过,但不否认那些年一次又一次的下西洋带给了他们无数的自豪感,让他们在爱恨交织之中,希望有生之年能亲眼看一看,哪怕是什么也看不到,至少他们为此来过,感受过,多年以后,他们老了,走不动了,牙齿黄了,头发白了,身子骨不再硬朗了,面对儿孙的时候可以做一件自豪的事情说一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于能不能看到宝船,已变得无关紧要了。
杨峥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场面,好奇之余,也放下了官场的架子,加上今日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腰间别着一块紫玉,一把纸扇在手,怎么看怎么都是那个世家子弟来此凑热闹,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偶尔碰上一个两个熟悉也只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就此别过,如此一来,他也彻底放开了,与一早就来了大小姐等人彻底混迹人群之中了,来个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本着这个心思,效果果然明显了许多,虽说一路上没少被人侧目,但多半来自他的妻妾,反而是他被人忽视了,这种忽视的感觉杨峥倒觉得还不错,可以让他们彻底的四处张望。
看多了,也就看出了名堂,看出了名堂,你就不得不佩服苏州的智慧与懂得享受的精神,任何时候都能完美的体现。
今日来的除了百姓外,最多的就数苏州的富户大户以及商贾,与百姓不同,他们其中不乏身份高贵的王侯公孙,也不乏一等一的大商人,若与这百姓一般混进人群,与面子上放不开,可下西洋的宝船八年才有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也不想错过,思来想去,便将目光看向了江面。
往日的太仓江面虽也热闹,但与今日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先说船只上,往日的船只多是往来的货船笨重且忙碌,但今日货船固然还在,但在数量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午后的阳光刚照射在江面上,多在某一处轿子里喝了半天茶汤的富户大户商贾便开始陆续走了出来,或花钱租上一条乌篷船,或者是自购一叶扁舟,坐那江枫渔火对愁眠状,独立与江面上,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上苏州时下瓜果,几碟糕点,咸水煮的花生,一壶清茶,一张湘妃竹榻,一卷古籍,任由小船随波荡漾。比起这些一人独乐,更多的富户大户选择了携家带口,呼朋唤友,在垂柳之下,一边把酒言欢,一边等待宝船的到来,这份惬意自是让人羡慕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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