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好像听人说过,海瑞主持苏州公务的时候,其中最大的功勋就是治理的吴淞江,好像就是判断“黄浦夺淞”趋势无法逆转,遂确立“由黄浦入海”的方针,自此吴淞口(黄浦口)成为一处沿海枢纽,极利海运。后来这里开埠设城,就是赫赫有名的大上海了,没想到这个晚了将近百年的法子,竟提前在这里实现了,此时此刻的他甚至有些兴奋,自己将这条河道提前了将近一百年,那么大上海的形成无疑也是提前了将近一百年,日后的大上海会是个什么样,当然了这个念头他只在自己心头想一想,说是不敢说出来的。
经过三人的一番确定后,最终用了况钟提出的意见,以“由黄浦入海”的方针,尽快疏通吴淞江。
凡事就怕没方向,一旦有了方向,真要办起事情来,其实用不了多长的功夫,如吴淞江的疏通工作,按照况钟原先的估计,至少要四个月才能疏通整个吴淞江,可有了由黄浦入海”的方针后,其入海的主道根本不需要清理,只需疏通河道两侧便可,再利用河水的落差进行冲刷,工期竟只用了两个月,原先定下的十六万两银子也只用了八万两,算是出意料外的结果。
随着吴淞江的疏通,吴淞江的市舶司就越发显得重要了,先前还看不明白形势的各大富商,大户便开始自主的寻求庇护,所获取的好处自是大大提高了不少,同时沉寂了多年的苏州城第一次开始收取海上来往货物进行分类,然后对进出口货物抽分,细色(珍贵品)十取一,粗色(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后改为细货十取二,粗货十五取二,另征收舶税,三十取一。短短数日竟有一万多两税银,这种良好的局面大大让杨峥等人欢喜了一阵,有这些甜头,相信接下来的大事所饱受的阻力必会小了许多。
这一日,杨峥早早来到签押房,随着市舶司的重建,吴淞江疏通,一些都有条不紊的进行,让他对发展苏州商业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必须为这件事做点什么,思来想去,最温和的法子就是先写个奏折探探口风,若阻力太大,大可缓一缓,方正他还年轻,还有时间去等,朝中的老顽固年纪一大把,总有离去,死去的一天,等到那一天再去做也并非不可以,当然了若是阻力不大,以眼下苏州的条件,大可趁热而动,迅速将发展商业提上日程,付之行动,好让大明走上一条国富民强的商业之路。
对于这份的奏折重视可想而知了,虽说已酝酿了数日,到了真要落笔的时候,扔是不知如何落笔,沉吟了半日,纸上还是白纸一张,正郁闷的时候,却见况钟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边走边喊道:“好消息,好消息……?”
“看你欢喜的,又碰上了大货船了?”杨峥笑着道。
况钟哈哈哈大笑道:“这个比大货船还要高兴?”
“哦,在这苏州还有比大货船让况大人高兴的事情,着实不容易,本官倒有几分好奇了?”杨峥继续笑着道。
况钟面上一热,自从见识了海上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后,他便日日期盼着天天有大货船前来,最好是占城﹑暹罗﹑满剌加﹑真腊、日本、琉球诸国的大船,他们的货物多,银子也多,收取的税收也多一些,可下西洋的壮举足足停了八年之久,往日往来海上的诸国根本不见了踪影,勉强能有几个大货船也多是漕帮、盐帮把控,收取的税收并不多,物品单一,而且很多时候都不是真金白银。不为他所喜,但不知为何大货船的名头却就此打了出去。
“大人说笑了?“况钟含糊了句,便不在这件事纠缠,从怀里摸出一份报纸来,杨峥眼尖,早就看见报纸的顶端《大明士林报》五个漆黑的大字,心头一楞,莫非这好事来自朝廷,宣德六年还有什么好事。
《大明士林报》为他一手所创,对其关注自不是一般,每一期都不曾落下,今日没看,只因为这点奏折让他忘记看报纸,此时见况钟拿出去,不等他铺开,便问道:“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喜事,皇帝大婚,还是又诞下了皇子了?”
况钟摇了摇头,似也有些忍不住与杨峥分享心头的喜悦,迫不及待的道:“郑公公的宝船下海了?”
“当真?“杨峥忽的跳起来,盯着况钟道。
况钟用力的点了点头,随机将报纸递了过去。
杨峥迫不及待的打开,寻到海航日记版面,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宣德六年二月二十六日抵达福建长乐港。郑和船队在长乐停留约半年,在此期间,郑和曾率领兴平三卫指挥千百户和州府官员,到福建湄州屿,卖办木石,重修湄州天妃宫。又在长乐县南山三峰塔寺之旁,修建长乐天妃宫,十一月建成,树立《天妃灵验之记》碑,并铸造铜钟一口,铭文:“永远长生供养,祈保西洋往回平安,吉祥如意者,大明宣德六年岁次辛亥仲夏吉日,太监郑和,王景弘同官军人等,发心铸造铜钟一口。“与第三日有郑和亲率二万七千余官兵,驾驶宝船61艘,从龙江关(今南京下关)启航,经徐山、十日到江苏太仓,二十日出太仓附子门,此番所到之国,忽鲁谟斯、锡兰山、古里、满剌加、柯枝、卜剌哇、木骨都束、喃勃利、苏门答腊、剌撒、溜山、阿鲁、甘把里、阿丹、佐法儿、竹步(索马里)、加异勒等二十国及旧港宣慰司,其君长皆赐采币有差。”
杨峥默默看完,算了算时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
况钟道:“如今是七月?”
杨峥道:“这么说来,再过几日大明的宝船便抵达到太仓了?”
况钟道:“不错”。说完独自叹了声道:“多少年了,足足八年了,世人差不多都快忘记了这一次一次的壮举吧?”
“是快忘记了?”杨峥似有所感,颔了颔首道。
况钟道:“这是第七次了吧?“
杨峥道:“第七次?“
况钟叹了声道:“不知这样的海航还能不能永久的延续下去?“
杨峥目光看着远方淡淡的道:“应该会的,这是大明最好的时代,也是海航最好的时代,同时也是商业发展的好时代,我们的海航已不在一味的追求朝贡了,而是寻求贸易合作,有这个做保障,海航就不会断,大明的宝船就一直就会一直开下去?”
况钟道:“但愿如此?”
郑和下西洋的消息府衙并没有如何宣传,苏州便人人皆知了,对于郑和的这次海航,百姓并非如官方文字上描叙得那样深恶痛绝,甚至不少百姓纷纷欢呼叫好,太仓一带几乎天天都有百姓前往希望能一度宝船的风采,而因宝船重新下西洋,让越来越多的商人对商业抱着巨大的期望,这意味着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榜葛剌、阿丹、天方、左法尔、忽鲁谟斯、木骨都束等三十多个国家都可以来大明,他们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巨大的财富面前,让他们开始迫不及待寻求市舶司上的支持,短短几日的功夫,在市舶司登记的商人竟有八百人之多,每人所缴纳的保证金,竟有八千多两,这种空前盛世的局面,不要说况钟没见过,就是两世为人的杨峥也没见得少,越发觉得好奇,无论是从前世的记载,还是在朝堂上的争论,对于郑和下西洋之举,莫不是祸国殃民的恶行,是劳民伤财,是各大商家深恶痛绝的恶举,大明就不该弄什么下西洋。而眼前的这一切局面无疑是大不一样,无论是毫无所知的百姓,还是对利益有着天生敏感的商人都似乎对郑和的下西洋抱着欢喜支持的态度,即便是不少官员也态度鲜明站在下西洋的一面,历史的对于错,在这一刻让杨峥感到有些迷茫。
一番思索下来,终究是看明白,忍不住冲着彭万里道:“彭老爷子你常年与海上贸易,你说这下西洋该是祸国殃民的举动,还是利国利民的壮举呢?“
这个问题有些大了,即便是彭老爷子这等老于世故的老人,也一时做不得应答,他沉吟了片刻,缓缓道:“祸国殃民这个罪名就太大了,天下谁不知道当年郑公公下西洋给大明带回了多少的宝贝,这些东西可是价值百万的东西,没这些东西,未必有我永乐的盛世,我永乐一朝文治武功哪一件都不是大手笔,放在任何一朝都差不了,单靠咱们百姓的农业税能完成这么多么,这么说吧,若没有郑公公下西洋,咱们大明虽不至于灭国,但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似唐赛儿这样的起义怕是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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