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掌柜与其余两人各自点了点头。
“六十万两能买多少粮食?“杨峥继续问道。
高掌柜道:“如果按照眼下的局面,可以买个三十万斗,若再能将价格压低一点的话,买个三十万斗应该不成问题?”
杨峥嗯了声道:“如此说来,咱们又多了三日的本钱了?”
高掌柜道:“可以这么说?”
“小米商可还卖粮“杨峥又问了。
高掌柜道:“买,十七日日子可不短,再说了咱们可是大手笔,小米商不如大米商,承担不起这个风险,他们不该明着卖给百姓,可偷偷地送到我们彭家米店还是有可以的,还有不少人是通过裴家牵线凑成的?”
“嗯,这样最好了,苏州大米商固然大得吓人,可他们太小瞧了小米商了,这这片繁华之地隐藏的米商可不少,一家米店不足为虑,可十家百家就足以让人轻视不得,这场战事咱们打的可是天长日久,可离不开他们,从明日起但凡能多买粮的米店,价格上可以适当的提高一些,然后卖出去的粮食价格上也继续走低一点,十七日不行,那么咱十八日,十九日,二十日……甚至更长,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面对巨大的风险下能做到不动声色?”
众人各自彼此看了一眼,眼里涌出了笑容,嘴里忍不住问:“他们能坚持十七日,可能坚持十八日,十几日么,只怕未必吧?”
第十八日,彭家的粮食数目一如既往,粮食价格再刷最低价的记录,跌出了二两二。消息已经传出,立即传遍了苏州的大街小巷。
这种好事,当然不会忘记传递给那些大米商,事实上用不着传递,自从彭家米店米价低价开卖的第一日起,他们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店,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比谁都先知道,本以为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可不曾他们这次够狠,够绝,愣是将低价持续了十七日,十七日啊,一百七十万斗的粮食,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的粮食,他们还有多少粮食,低价还会持续下去,他们心里没底,心里的恐慌一日多过一日,他们也想就此放弃,开了仓卖了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内心深处的不甘,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收回了伸出的手腕,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问自己,囤积了大半年,顶着被百姓骂做奸商的骂名,日复一日的关注米价,奔波劳碌,为的是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价格,好卖出自己手中的粮食,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好处么,他们是商人,不是大善人,这天下那个商人想着不是追逐自己的想要的利益,便是陶朱公、吕不韦这样的大商人不也是大发横财么,什么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疆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的高尚情操他们做不来,也学不来,他们囤积粮食想卖个高价有什么错,他们没错的,错的是朝廷,是他们不给商人地位,不给商人赚取该有的利益,他们狠朝廷,恨自己难以改变的地位身份,他们唯一剩下就是这点耐性,可如今他们动摇了,十七日的大手笔一日一日的摧毁了他们任何的耐性,他们需要卖出粮食,需要大把的银子,需要去安静安静,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放手最后的一搏。
一味的死守不是法子,孙子云,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守既不是稳妥的法子,那只有攻了?“
第十八日一早,彭家的米店尚未大开,高掌柜的刚刚定下今日的米价为二两,米店的伙计忙着准备今日的十万斗粮食搬出去,却不想木门刚大开,几个面露怒色的汉子走了进来,嘴里说着要拜访东家的话儿。
高掌柜是见惯了商场的老人,哪里还不知这几人的心思,况且这几人他也认识,为首的便是街头东侧的皇记米店的掌柜皇甫松,第二个是西侧万家米点的东家万员外,至于第三位他虽没见过面,但也能猜出一二,南侧接头的毛家米行的东家毛胜,三人是苏州囤粮最多的米商,实力也是最雄厚的,有东南西北八方不动的说法。
与众人面上露出的怒气,高掌柜心知肚明,摆了摆手要走上来呵斥的伙计,亲自走了过去,冲着几人拱了拱手道:“不知什么风把诸位给吹进了小店?”
皇甫松一看高掌柜不卑不亢的神情心头就来气,往日他们在苏州城不说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在商界也算是有些影响力的人物,那个做买卖的不给几分脸面,可对方不过是一个掌柜的,还不是正主儿,神态却是如此不客气,压制多日的怒火早已在胸腔窜了窜,若不是顾忌对方身后的大人物,以及今日所图谋的大事,依着他的脾气早就开口大骂了。
“哼,怎么着你这彭家米店有了靠山,我们几个还来不得么?”皇甫松不悦的道。
高掌柜不动声色的一笑,道:“来得,当然来得,这苏州城谁不知几位的名声,能来咱彭家米店那是我们的福气?“
皇甫松道:“知道就好!”
高掌柜一笑,看几人四平八稳的落了座,倒也不好这么晾着人家,稍作安排了一番,便也在一旁落了座,店中伙计送来了几杯茶汤,几碟时下苏州的小吃,便躬身忙碌去了。
皇甫松等人开始喝茶,一双眼睛四处看了一看,见这家店铺外面看来毫不起眼,里面却这样别有洞天,光是这空间足足比他们的店铺大了数倍,更别说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映入他们的眼里,顿时让他们变得不安起来,先前的从容镇定,似在这堆积如山的粮食面前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粮食竟还有这么多?这该如何是好?”众人彼此在心里嘀咕了声,彼此再时,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担忧所取代。
“高掌柜我们今日来就是想见见你们东家,与他说些事情,你看可方便?“皇甫松将目光从那堆积如山的粮食上移开,重新落在了高掌柜的粮商道。
高掌柜听得好笑,心道:“你们都进来了,还问人家方便不方便,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心里虽觉得好笑,面上却没有展露丝毫,冲着皇甫松一抱拳,略带歉意的道:“这个高某可不敢做主,我家东家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们也清楚,可由不得我?”皇甫松道:“这个我们也知道,治理苏州公务可不少,若不是要紧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贸然来的,还请高掌柜帮忙给说说?”
高掌故看众人的神情,不似说谎,想了想道:“那我试一试吧?“
“多谢,多谢!“皇甫松抱了抱拳。
高掌柜客套了一番,便派了个伙计去了,待那伙计出了店铺,高掌故的也不好干坐着,他的事情可不少,对众人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便开始忙碌开了,他先定下了米价,然后让将十万斗粮食从店铺内搬了出来,待天色大亮的时候,准时开始出售了。
皇甫松等人看着高掌柜一干人有条不紊的进行,尤其是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在搬出去十万斗后,竟不见减少多少,这巨大的粮食威胁,让一干人心里的不安越发凝重了起来。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将那伙计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高掌柜的道:“来了?“
皇甫松等人立即站了起来,准备迎接,便在这时,一道红光一闪,杨峥一身绯红的官袍迈着官步走了进来。
“见过大人?“众人忙齐声行礼道。
杨峥拱手回了一礼道:“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
这话儿透着客气,可谁也没当真,毕恭毕敬的站着,待杨峥说了声:“都别站着,坐下说话?”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屁股放在了椅子上。
伙计重新端了杯茶汤放在了杨峥的跟前,便退了下去。
杨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口,眼皮子也不抬的问:“说说吧,寻我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皇甫松对杨峥头也不抬的无礼态度,或多或少有些不满意,他虽是个商人,可商人也分三六九等,他自问是个上等,往日里见了那些官员,虽说轻视有之,可似这般不屑一顾还是头一次,想要说点什么,可目光落在了对方绯红的大红袍上,登时没了脾气,人家什么身份,正儿八经的二品高官,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一阶商贾罢了,其中的地位身份天差地别,有些东西还真不能太较真,那样只能自取欺辱了。
压制心头的不满,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神情,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寻大人开就是想给大人说一说,大人既让人在此地买米,那么也算是此地的商家了,既是商家就该有商家的规矩?”
杨峥仍旧在喝茶,听了这话儿才微微皱了皱眉头问:“什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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