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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看着自己父亲那略显圆润的脸庞,虽然性格冷漠但此刻心中也不禁涌出一股暖流,他知道父亲今天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让他惜身的同时,趁年轻放手去做,出了问题有武当给他兜底。

但越是这样他越感到自己肩膀的担子越重,以前他从来只觉得自己是为自己而活,至多再为父母而活,可现在他却蓦然觉得,自己还需要为更多的人而活,就像父亲说的,身在江湖中,便要受江湖的约束。

但宋青书心中却又忍不住冒出另外一个让他都觉得惊讶的想法,既然这江湖约束太多,不如就破了这江湖,到时候随心所欲岂不更好?但他转念又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爹,这里发生的事您都知道了吗?”

“嗯,来风都告诉我了。”

“可有一件事他也不知。”

“哦?什么事?”

宋青书看了一眼纪晓芙,只见他提到这个话题后,纪晓芙显得面色苍白,宋远桥则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纪晓芙,她这才咬了咬嘴唇说道:“宋……大哥,此次来武昌的峨眉弟子,除我以外,全都死了。”

“什么?!”宋远桥吃惊地站起身来,“这种事情不可乱讲!”

纪晓芙顿时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这是……”

宋青书在一旁接口道:“这是我们亲眼所见。”

宋远桥这才皱着眉头坐了下来,一句话不说,捋着胡须沉思着,过了片刻问纪晓芙道:“这事,你告知灭绝师太了没?”

纪晓芙点了点头说:“用雄风镖局的信鸽给峨眉传信了,此时师傅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大发雷霆。”

宋远桥嘿了一声道:“大发雷霆是必然的,别说灭绝师太了,换了谁都得暴怒如雷。”

说罢,他转头又对宋青书说道:“峨眉弟子的尸体呢?”

“还在原地摆放着,未曾打动。”

“糊涂,这种天气怎能就那样放着,不知道收敛一下吗?”

杨瑶琴突然开口道:“宋伯伯,不是青书不收敛,而是峨眉弟子死因怪异,而且尸身不腐,他就想等你来看过之后再行收敛。”

宋远桥一听杨瑶琴维护自己儿子,心中一喜,他和凌雪雁对这女孩都是极为疼爱,夜晚入眠之前谈到她时,都是希望她能做自己儿媳妇,毕竟杨瑶琴家世也是武林中顶尖的,虽说年龄大宋青书四五岁,但奈何宋青书体质特异,看上去就像同龄人一般,也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此时他听到杨瑶琴这样说,便柔声对她说道:“原来如此啊,还是瑶琴想的周到。你雁娘前几日还在念叨你呢,说你不在山上了,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杨瑶琴也微微一笑道:“我也想雁娘了。”

宋远桥一副公公看儿媳的神情,让宋青书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忙不迭对自己父亲说:“爹,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峨眉弟子吧。”

宋远桥这才站起身来,一摆手对宋青书说道:“头前带路吧。”

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不到片刻功夫便来到了明府,依旧是高墙大院门户紧闭,但纪晓芙一伸手便轻轻推开了大门。

宋远桥当先走了进去,入目便看到满院的尸体,果真如杨瑶琴若说,炎炎夏日也不见腐败。

不过这次过来宋青书隐隐闻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他看向地上的尸体,心想难道是这些尸体开始腐烂了吗?

果然,当宋远桥仔细探查了一番之后,便对几人说:“并非尸体不会腐烂,而是他们都死于阴毒的内力之下,这才让尸身在炎热的夏日能够保持多日不腐。不信你们仔细闻一闻,空气中的味道,已经开始发出腐臭的气味了。”

纪晓芙几人听罢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一丝腐臭的味道。

纪晓芙不由得开口道:“宋大哥,能看出来是谁下的毒手吗?”

宋远桥摇了摇头:“且不论是谁下的手,我最好奇的反而是他们是怎样被杀的。”

“大师尊你不是说他们是被阴毒的内力杀的吗?”任来风开口道,“怎么又会好奇他们是怎么被杀的?”

柳思飘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大师尊的意思是,为什么他们生前没有反抗的痕迹,这么多人同时被一个人杀死,又是谁做的?”

“还是师姐聪明,嘿嘿。”任来风揉着脑袋笑道。

宋青书问自己父亲:“会是明教的人吗?”

宋远桥摇摇头:“不好说,明教有这种阴毒内力的人,倒是有一个,但被他杀的人往往全身血液尽失,成为人干,而不是这副模样。”

纪晓芙道:“大哥你说的可是青翼蝠王韦一笑?”

宋远桥点点头:“不错。”

宋青书问:“青翼蝠王韦一笑?那是何人?”

纪晓芙给他解释道:“明教有紫白金青四大法王,其中这青,便是青翼蝠王韦一笑,据说专吸人血,恶毒至极。”

宋青书点了点头说:“这么说,倒真有可能是明教下的手了。可他们是如何同时杀了这么多人呢?”

宋远桥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任来风这时突然开口道:“我知道!”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他,想听听他说什么。

任来风则神秘兮兮地说:“一定是用蒙汗药!把他们都迷晕了,然后一个个杀死的。”

柳思飘听罢,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气鼓鼓地说:“你真是笨死了,那么多人得多少蒙汗药才能全部迷晕啊,而且这里是室外,蒙汗药被风一吹全散了。”

任来风这才讪讪一笑,不再多话了。

宋远桥却道:“也不无这种可能。”

宋青书接着说:“那就得是一种很厉害的迷药才行。”

两人如此说着,但都没往那方面想,却孰不知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却恰恰是真相。

纪晓芙见宋远桥查勘完毕,便问道:“大哥,我现在该怎么办?”

宋远桥说道:“如今尸体已经开始腐化,我建议全部焚烧,把骨灰带回峨眉吧。”

“可是师傅没来,我……”纪晓芙犹豫道。

宋远桥一摆手说道:“不碍事,有我在,等灭绝师太来了,我给她说。”

“那,好吧。”纪晓芙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同意宋远桥的意见了。

于是六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将所有峨眉弟子的尸体从院中搬了出来,在一处空地上架起柴火堆,将所有峨眉弟子的尸体一一摆放妥当。

最后,纪晓芙将火把扔进柴堆中,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时突然刮来一股野风,卷起本就烧的正旺的火苗,一道火龙卷便腾然一声冲天而起,将火堆上方的天空灼得晃了眼,一条浓烟形成的黑龙便在这火龙卷中盘旋着,那木柴和尸体燃烧发出的声音,便是这黑龙的咆哮,显得诡异而壮阔。

众人看着这惊人的一幕,不由得呆立在原地,但随着火焰越烧越旺,周围的温度也越升越高,柳思飘首先忍受不住往后退去,接着是纪晓芙和任来风,最后是杨瑶琴,而宋远桥和宋青书父子两依旧矗立在原地,任由火蛇喷吐,在两人周围试探着,却最终无可奈何的退去,再看两人,竟然连汗水也没有一滴,仿佛方才那不是喷吐的不是炙热的火焰,而只是晚灯的豆苗。

这火足足烧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弱去,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熄灭,方圆几丈之地都被烧成一片黑土,唯有中心处只剩一堆白灰。

纪晓芙拿着从明府中找到的密布口袋,一点一点将这堆白灰装进口袋中,纪晓芙边装边抹泪,心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众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帮忙,而是把这个时刻就给她自己,让她与同门一一道别。

直到最后,所有的骨灰几乎一点不审核地都被装进了口袋里,纪晓芙却再也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她嘴中呜咽道:“那么大……那么大个人,最后……最后就只剩下这么点了,只剩下这么点了……”

这话说的心酸,让柳思飘和杨瑶琴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于是两人走过去坐到纪晓芙身旁,再次轻轻搂住她的手臂,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

过了许久,纪晓芙渐渐停止了哭泣,只见她一点一点将手中的口袋扎紧,不留下一丝缝隙,然后抱着那个口袋,对宋远桥缓缓弯下了腰。

宋远桥走过去将她扶起,对她说道:“弟妹,人死不能复生,莫要哭坏身体。”

纪晓芙一抹脸上的泪珠说道:“多谢大哥,若没有你,晓芙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现在同门的尸体已经收敛妥当,晓芙就等师傅来了,把此时原原本本告知师傅,该道谢的道谢,该报仇的报仇!”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狠厉,眼神中流露出的杀气,让宋青书想起之前她凭借倚天剑冲进那青砖小院,俘虏明教弟子时的威风凛凛。

宋远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她,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毕竟这次峨眉死伤惨重,当真不是一两句劝慰就能安抚的。

“既然这里已经处置妥当,那我们便回客栈去吧,算算日子,灭绝师太恐怕便是这几天就要来了。”宋远桥说道。

而一旁的宋青书一听说灭绝师太要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毕竟他曾经和张三丰一起坑过灭绝师太,这次若是再相见,保不齐灭绝师太会做出怎样的事来,毕竟她正在气头上,不宜硬顶。

于是宋青书对父亲说:“爹,我和瑶琴今日便准备启程去找蝶谷了,就不跟您等灭绝师太来了。”

说话同时给杨瑶琴使了个眼色,杨瑶琴一点就通,也开口道:“是啊送伯伯,我们在武昌待得时间不短了,也该继续上路了。”

宋远桥虽舍不得儿子走,但又想到他和师父在峨眉做的事,也不由得揉了揉眉心道:“嗯,不见也好,省得伤了和气。那你两不如现在就走吧。”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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