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盛京。
陈皇这几日感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两眼下泛着青黑,整个人形销骨立。
何书业对外宣称“闭关”,陈皇参照他留下来的“仙书”,按着自己的理解炼了不少丹药,自己一边吃一边不无遗憾地对秦晔叹气:“也不知商爱卿如今怎么样了……说到底,国师同他也有几分渊源。”
秦晔笑了笑,劝慰道:“陛下不必担忧。自从晏贼刺杀您不成,王爷便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执意要去做个游侠帮扶他人;此乃好事,若陛下将王爷强留在盛京,只怕他成日都在自责呢。”
陈皇也就是意思意思提一下,心里面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商云岚,他闻言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
太子和赵明得知陈皇昏睡不醒的消息时,两人还在花楼里,一人搂着一个姑娘好不快活。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俱在对方眼里发现了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只要他们操作得当,那这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原本太子还挺焦虑的,陈皇不过四十来岁,身体一直很好,恐怕能活个七八十,若等到那时候自己才即位,那实在是太晚了。
他还想建一座行宫呢,还有陈皇后宫中不少美人,既然陈皇只能看着,那还不如全部送给他呢。
和太子的满脑肥肠不同,赵明却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能叫自己的长公主母亲趁机摄政,待时机再成熟一些,那这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这么一想,简直是美滋滋。
两人回宫的路上,都沉默不言,双眼里都闪烁着睿智(划掉)明亮的光。
好半天,太子才在一片静默中开口:“表弟啊……”
赵明微笑着开口:“表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太子笑了笑,说:“孤想请姑母入宫一趟,叫她来主持大局。”
赵明:“……?”
他觉得太子脑子不太好使——虽然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太子难道不知道这是纯纯在引狼入室吗?
他不理解,他不懂,但他很快乐。
于是赵明只是愣了愣,很快就保持着微笑说:“没问题。”
赵明下了马车,而后便往长公主府走去,脚步匆忙
长公主陆蓉正在和一位面首一起听曲儿,瞧见他这副急匆匆的样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事儿这么急啊?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赵明抹了一把脸,示意那面首先离开,长公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不就是陛下昏睡不醒么?哪里值得你这般失态?”
赵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坐下:“娘亲当真打算一辈子都宅在这一方小院子里,和这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厮混?”
长公主看了一眼这个并不怎么和自己亲近的儿子,眯了眯眼,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放肆!有你这般指责母亲的么?”
赵明并不怕长公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公主,而后道:“娘亲,我知道您这般的日子、性格都是被舅舅逼出来的,您不甘心,儿子也不甘心……儿想要那个位置,还请娘亲助我。”
长公主定定地看他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野心勃勃,但她也知道他能力平庸。
当野心和能力不匹配时,这样的想法只能是眼高手低——长公主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你坐不稳那个位置,本宫帮不了你。”
赵明听见这话,当即感觉一股血气冲上自己的大脑,他焦急地站起身,失声道:“我怎么可能坐不稳?我瞒着太子那蠢货拉拢了他的不少幕僚,我将镇国公府的惨案推到了舅舅身上,他却一无所觉!”
长公主看着失态的赵明,竟然笑了:“你果真是你父亲的儿子,一样的无能、一样的面目丑陋!本宫且告诉你,你父亲是本宫亲手用鸩毒杀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同你一样,起了这等心思!”
赵明闻言,浑身一僵,只觉得透身冰凉。
父亲死的时候,他只有三岁,母亲告诉他,父亲乃是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可原来……他是被长公主,亲手杀死的。
长公主继续道:“陛下是蠢,但他有一个帝王应有的疑心和敏感!若非本宫当年果断下手,现在你已被你父亲牵连,不知死了多少回!是,本宫也有野心,但本宫知道,自己没有和野心匹配的能力!”
说着,她十分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若你有本宫半分自知之明,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明仍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他向来骄矜自大,闻言只是定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娘,你自己不愿,不代表儿子不愿。我心里有数,您不必再管了——您只当我没有来过公主府。”
长公主厉声喝道:“站住!你好好待在这里!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若你出了事,本宫怎么保护你?”
赵明确实站住了,只是他回头看向长公主时,满眼都是嘲讽和难过:“娘亲,您到了现在,也是在儿子面前自称本宫的。您到底,对儿子有几分慈母之心?”
长公主愣了愣,而后张了张嘴,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明见状,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长公主就将桌上的茶盏拂袖挥下去,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一旁的嬷嬷见状,叹道:“殿下……您这是何苦?”
长公主眼眶一红,但目光仍然带着一丝倔强:“本宫是陆家人,依靠着陆家而活……这世间女子本就不易,本宫托生在皇家,自有自己的使命。”
顿了顿,她微微闭上眼,再度睁开时眼含凄苦:“当年我能下狠手毒杀轻郎,而今我也不会心慈手软——嬷嬷,你该知道的,我从来、都只想自己能够好好活着。”
嬷嬷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但她到底是看着长公主从一个小婴儿长到如今的模样,自然知道自家殿下的脾性。
她想劝说几句,但最终也只是长长一叹,道:“殿下,老奴也只想您能够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