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但这话肯定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努力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恶狠狠地道:“我可真会下令冲锋的。”
她“扑哧”一声笑出声來,这笑声让吴明大不自然。她娇声道:“我敢肯定,你绝对不会。”
吴明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看见吴明傻忽忽的样子,艾丝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吴大人,我们要对付东边的南蛮人,你们南汉同样要一心对付北汉。现在贵国西北地区烽烟处处,你们此次西征,打的围魏救赵的主意,以减轻西北何啸天的压力。如果现在再和我国开战,那就是自取灭亡。吴大人,我说得可对?”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每一点都切中要害,吴明已是无话可说。在这个狡诈如狐的波斯女人面前,他真有股全身脱光的感觉。叹了口气反问道:“既如此,那你怎么还心甘情愿地留下來?”
艾丝特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明,缓缓道:“留下來么,自然是为了你啦。你的属下不是说了要把我抢來当压寨夫人么?现在已经抢到手了,吴大人会怎么处理?很让人期待呢。”
吴明虽结婚好几年了,但祝玉清温婉如水,平时就算私下拉下手都会脸红的,那会如此大胆?他不由得窒了窒,有些恼怒地瞪了简飞扬一眼,压寨夫人?这话肯定是简飞扬骂得口滑,顺口说出來的。
吴明大感吃不消,挥了挥手道:“把公主带下去,好好招待,所有僧众伙食和近卫营一视同仁。”
身旁的两个亲兵轻声应了声:“是。”就要去拉艾丝特,艾丝特娇声道:“我自己会走,别动手动脚的。”然后转过头來,对着吴明道:“那么,我先下去了,吴大人!”说罢,当先款款而行。
她反客为主,倒把吴明呛得不轻。封了艾丝特穴道,最多限制了她七段武力,但她除了武力,最厉害就是她的一张利嘴和美色。吴明虽然嘴巴上说得凶,其实心底也明白,就算沒有外交的因素,要他对艾丝特做出辣手催花之事,肯定也下不了手。俘虏了这个波斯圣女,看來还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走了几步,艾丝特突地站住,转过头道:“吴大人,军营寂寞,有空要多來陪陪小女子呀。”
吴明一阵眩晕,差点从马上摔下來。看都不看她,缓缓道:“带下去。”
艾丝特又是一阵轻笑,几个近卫营武者一路护着她,朝远处走去。
简飞扬这时打马跑过來,又挤了挤眼:“大人,你太一本正经了。以我多年的经验,这圣女对你肯定有意思。你就该牺牲下自己,半推半就,勉强顺从了……”
他自己还是个老光棍,能有什么经验?吴明正有点恼他口沒遮拦,喝道:“简兄,现在战事正急,无厘头的废话少说!”
简飞扬一正脸色,分析道:“大人,你错了,我说的可是正事。你想想,朝廷占据中西之后,就和波斯帝国接壤了。现在西北战事正急,而我们还有个最大的敌人北汉。波斯则要对付南蛮人,双方结盟可是皆大欢喜。如果你真把圣女勾到手,有这层姻亲关系在内,和波斯的盟约可是万分稳固……”
这什么臭屁逻辑?看他在马上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吴明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说他两句。右路一阵嘈杂,左忧带着骑兵一路杀了过來。吴明连忙迎上去,大声道:“左兄,可曾遇见廖胜?”
见吴明询问,左忧勒住了马,摇了摇头道:“沒有。”
听他如此说,吴明心头一沉,隐隐有点不妙。左忧转过头,朝艾丝特的营帐望了望,问道:“大人,我是听见中军还有喊杀声才冲过來的,沒想到战事都已经结束了。怎么,难道你们沒抓住廖胜么?”
艾丝特被带下去后,那营帐早就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沒一个。左忧大概以为那营帐就是廖胜的吧。不过吴明现在也沒心情向他解释,摇了摇头道:“沒有,现在只有看葛兄那边的情况了。”
营地里的喊杀声渐渐小了起來,中西人早遭受了南汉铁骑最猛烈的冲击后,损失惨重,除了中路遭遇到了顽强阻击外。其他几路连像样的抵抗都沒有。这些士兵更是肝胆俱裂,士气全无,一个个无心恋战,只想尽快脱离这块血肉模糊的战场。眼见得中军已被突破,这些士兵连最后抵抗的勇气都失去了,纷纷放下武器投降。正在此时,一个传令兵从远方飞马赶來,老远就在大声喊道:“报。”
他跑到众人面前,翻身下马,半跪于地道:“禀统领,廖胜和姜环带着一路残兵趁乱突围,葛将军带人追下去了。”
“什么?”吴明又惊又怒,这都让他跑掉了?不过也难怪,虽然说好的四路合围,但全军终究是从前方突破,然后分而袭之。敌人要真的想跑,还是有漏洞可钻的。简飞扬和左忧带的骑兵都堪称精锐,葛义马战非他所长,加之长期呆在内营,骤然领军,较之其他几路肯定不及。这姜环老于行伍,肯定也发现了其中的破绽,所以才选择从葛义处突围。
他叫道:“即刻传令下去,让葛大人马上带队回返。”
话音才落,左影突道:“慢着。”吴明大为疑惑,转头问道:“左长史难道有意见么?”
左影坐在车上,慢吞吞地道:“廖胜是仓皇逃窜,葛大人既然追下去了,一举擒敌的机会很大,如此大功,吴大人何不奉送于他?”
吴明道:“俗话说穷寇莫追,现在天色未亮,在中西客场做战,我们对周围环境肯定沒对方熟悉,万一葛兄中了对方埋伏,那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左影眉头皱了起來,抗声道:“现在敌人败势已成,那还可能有什么埋伏。就算是有,以葛大人的豪勇,大可以抵挡一阵,一旦缠战在一起,我们跟踪追击,敌人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说來说去,他是想以葛义为饵,缠住敌人,然后全军压上,全歼敌人了。他这计策本也无可厚非。但此次出击,每路各有三千人。经过一段时间恶战,大家各有伤损,追上去的兵力更不会超过这个数。而对方破围而出的,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以姜环的老辣多智,如果追得太远,葛义还真可能吃亏。吴明扫了左影一眼,对那个传令兵道:“传我命令,让葛大人带队回返,就说这是军令,不得抗命。”
那个传令兵行了一礼,答道:“是。”转身打马而去。
左影面色一变,有些愠怒地道:“吴大人,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既逝,你如此优柔寡断,实让左某寒心。”
吴明转过头,冷冷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用人命去换取胜利,我做不到。战争的根本是人,此次不成,大可以再等待机会,只要有人,还怕沒翻本的机会么?”
左影脸色胀红,怒哼了一声道:“迂腐……”他大概还想说一些大道理,劝吴明派兵去追廖胜。这时候,周吉飞马而來,老远就在大喊:“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什么事还让周吉这个斥候头子亲自來报,吴明大吃一惊,难道葛义真出事了。
周吉跑得很急,马还沒停稳当,他就从上面滚了下來,一个翻身爬了起來,喘息着道:“禀统领,二十里外发现铁骑,正全速朝这边冲來。”
“什么?”吴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是廖胜的残兵么?大概多少人?”
周吉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道:“晚上不大清楚人数,但属下敢肯定,不是廖胜的人马。因为廖胜是从南边逃的,而他们來袭方向则是西方。依末将看,应该是廖石的残兵去而复返。”
廖刚远在南版双汇,现在更是自顾不暇,肯定不可能再派援军过來。周吉虽然说得不大确定,但这路人马定是廖石的无疑了。
吴明扫了一眼仍是乱糟糟的各队,猛地一个激灵,大声道:“吹号,即刻集结,准备迎敌。”
好计策啊,吴明明白过來。魏林肯定看破了左影的美人计,但这计策是阴谋,更是阳谋。以廖氏兄弟的脾气,一旦得知自己女人被抢,就算明知是计也会争得头破血流。他现在将计就计,带着一万多残军假装中计离开,撤回盘贵。但中途却悄悄折返,等自己和廖胜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再來拣落地桃子。
营地现在还有零星抵抗,而大家见胜利在望,肯定有些松懈。这时候选择突袭,正是以治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亏得提前加派了斥候,否则毫无准备,在对方骤然冲击之下,这场大胜马上就会变成大败。祝玉龙曾语重心长的告诫自己,势弱用奇,势强用正。带兵应尽力考虑到方方面面,看來果然如此。
苍凉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响了起來,但吴明心头却捏了把冷汗,默默地道:“祝大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