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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兄!”身后两名俞万里同门弟子扑上前来,搀扶他远远离去。

擂台边,几位正襟危坐的长老侃侃而谈。

“愚兄不才,这场比试,诸位可看出何门道来?”其中一人发问。

“虽说天下招数唯快不破,可这云影观弟子使了太多无用之招。反观那瑶宫弟子,看似两眼空洞、双目无神,实则心中早已洞察出一切,此谓大智若愚,以不变而应万变。”

“但那云影观弟子二十年前却又是如何杀进前八?败给他的人,可不全是无能之辈。”

“非凡之辈常有,但能做到六根清明者却如凤毛麟角。面对此等身法,世间大多人就如同擂台边弟子一样,从他遁形开始便慌了阵脚,其实对手本不强,若能轻易得胜,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心如止水,遇虚招而不乱,便可破之!”

“言之有理,瑶宫弟子总这般令人耳目一新,他们自祖辈相传,生平只能赴会一次,因而每一届都有人惊艳四座,今年奇才,恐怕就是这名呆傻少年了。”

两位一派之主端坐远方,琼花掌门微笑:“师姐,贵派英雄出少年,可如此大一份惊喜,你却似乎并无意外?”

凝书淡然答道:“一物降一物罢了,自从他们登台之时起,胜败在我眼中已有定数。”

“那倒是师妹道行低微,目光短浅,不过,今日大会才过一半,贵派四位弟子都身手不凡,皆获晋级。可师姐泰然处之,毫无波澜,更从未看出一丝欣喜,这份淡定委实令我钦佩。”

“过誉。”

“我也曾想,师姐亲自驾临,会否另有所求,但实不明白除了比武大会,寒门能有何让你牵挂。”

“我已说过,来此观花,顺路看看几位门下弟子是否受教有方,此外别无所求。”

今日瑶宫四人大获全胜,放眼望去风光无两,没有哪一派如此成功,余下的比试,四人就在旷野闲谈,无事走走,甚为惬意。

待到首日事毕,六十四位与会弟子齐聚厅堂用膳,同门四人一桌,各派之间多年未见的熟识者也会彼此串场,话语中有喜有悲,但无论如何皆是难得一遇的热闹非凡。

百花岭四位参会弟子本该应掌门之命好生招待,尽地主之谊,可今日全数出局,毫无雅兴,只是沉闷坐着,最让他们可气的是紧挨瑶宫四人,转身乃至侧目就可望见。

“来,云遥,我敬你一杯。”元祺拾起茶杯,两手端来。

“师兄,不敢不敢。”云遥恭敬笑道。

“有何不敢,咱们师父若是听闻你今日得胜,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连剑都没出鞘,就赢了如此厉害的人。”

“不至于,咱们一派又不争这些。”

元祺反驳道:“谁说不争,就算门规如此,也不碍我们出一口气,也只有掌门、凝乐师叔这样的女流之辈才不争!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顶天立地,千古流芳?早知道瑶宫这么多破规矩,当初宁愿在山下多等二十年也要拜入别派。”

“可是,我看玄关师叔就在山上过得挺好,把弄木甲机关术,悠然自得。”

“他已被岁月吞噬,咱们还年轻,可不能像那样。另外你记住,孟师兄之前所说的话,听听就好,千万不可当真,毕竟咱们来此是怀着满腔热血与抱负,而非看破尘世,归隐山野。”

杯一碰,云遥小酌一口,心中却为不知听谁而沉思。

“好了,不想这些。”薛越道,“云遥,我记得你明日对手是御风门人,这一派精通御空腾翔之术,他们有一招杀手锏,对于像你这样入门时日尚短,还未学习御剑的人而言,可谓致命。”

“还请师兄指教。”

“明日你定要速战速决,出手既快又狠,当真技不如人也就罢了,但若你比他厉害,定不能让对手发觉你不会御空,明白?”

“为何?”

“一旦如此,他们就会高高凌驾在上,让你无从出手。对了,你天赋异禀,若是趁夜我教你几句心法,或许也能悟出一二,派上用场。”

云遥埋首片刻,耸肩道:“还是算了。”

“你不想赢?”

“当然想,可是今日对手如此伤重,我实在不愿这样的事再出现,若是从天坠下,只会伤得更重。”

“你这是妇人之仁,不争胜,来这比武大会作何?”

雨蝶道:“二位师兄请勿见怪,我们本为寻友而来,入门尚短,不宜太过崭露头角,何况门规本意如此,许多事我们还需好生思量。”

元祺道:“都别争执了,早点出局也好,以免与我们自相争斗伤了和气,不过无论如何,咱们最后碰一杯,祝贺云遥、夫子闯过一轮,明朝共勉。”

翌日,新一轮揭幕,云遥的比试被列为朱雀台第一场,另一方是御风门弟子,名唤陈靖忠,今日对手没有昨日那么迅敏,但招式飘逸且灵动,一时间令他难以招架,可谁也不曾料到,只因昨日一战后又眼观数场,短短一夜过去,这名来自瑶山派的少年身手更进一重。

御风门弟子看似占得先机,但即使命中也无痛无痒,内力之差渐显无疑,局面已开始失衡。

“师兄,他不会飞!”就在此刻,人群中一名白衣弟子大喊,“方才好几次绝佳机会,他都没把握住,一定不会飞!”

顿时,四周一片哗然。

“你们该不会又要用那招?”

“唉,走了走了,不看了。”

台上陈靖忠心领神会,向云遥微微点头。

“师弟,得罪了!”

听闻得罪二字,想起昨晚所言,云遥心中已有预料,只见面前的人突然消失,他随即紧闭双眼,试着聆听对方脚步何在。

但却徒劳无果,因为此刻,四周全是散去的脚步声。这里原本围满众人,来看昨日一战成名的瑶宫弟子能否再胜一轮。

可所有人都未想到,他竟然还没学会御空腾翔之术,而又在这一轮对上御风门弟子。

“云遥,我们去准备了,你自己当心!”薛越与元祺闲聊几句,便各自转身离去。

“你们这就走了?”

“不走,难道留下来看你们枉费时日?记住,他在天上。”

抬头一望,陈靖忠仿佛已站在云端,离得太远,已看不清他是怎样姿态和神情。

而再度埋首,擂台边只剩下三人,雨蝶和两名御风门白衣弟子,仍在此不离不弃地观望。

“两位师兄。”雨蝶忍不住上前搭话。

“师妹有何指教?”

“贵派陈师兄可是在天上运气,究竟等到何时才肯出招?”

“出招?一时半刻是不可能出招的,也可说,这便是绝招。”

“恕我没能听懂。”

“你那位同门不会御空,因此师兄身在轻功无法触及之地,就高枕无忧了。”

“世间竟会有此奇招?”雨蝶满目怨愤,即使并不在乎输赢,也为此举所不耻。

可两名弟子非但毫无愧意,更是侃侃而谈:“百年前我们有位师兄技不如人,但发觉对手不会御空腾翔,于是施展本门绝学,高挂天上,可没想到对手耐性却是不差,那一战拖了整整一天一宿,惹怒众派,从此本门立下承诺,首轮决不再用此招。”

“可现在已是第二轮。”

“所以我们就能用此禁招了。”

“这……”

“往年并未再出现过,因为但凡能闯过首轮者,不可能不会飞天,莫说会飞,只要能聚气吐纳,将天上的人打下来也不难,毕竟身在高空没有轻易着力之处,很被动。”

两名弟子仰望天际诉说着,随后又埋首看向擂台上的少年:“今年着实意外,你那位同门,看身手少说也修行十年了,若非我提点得早,师兄恐怕已输。可他入门这么久,也不学御剑,还能怪谁?”

雨蝶摇首答道:“我们只入门一月而已,他还在念书识字,谁曾想竟真被选中来了这里。”

渐渐地,云遥有些疲惫,盘坐于擂台中,不知不觉更已躺下。

“喂,不能躺,他躺下要算输!”两人一面同雨蝶闲聊,还时刻盯着擂台,见人躺下,突然向执事弟子大喝。

“云遥师弟,请坐起身来,否则我数十声不起,便算你输了。”执事弟子犹豫片刻,仍是无奈道。

“为何不能躺?”云遥口中埋怨。

“此乃大会规矩,我也按规矩行事,还请见谅。”执事弟子微微摇头。

“规矩也可以变通呀,他躲在天上,我不可能一直仰望,脖子会酸,我只有躺下才能一直盯着他。”

“昆仑大会定下多年的规矩,不可说变就变,我派也无法做主,何况退一步来讲,即使变通,这一场也来不及了。”

两名御风门弟子奚落道:“快认输罢,你已没有任何胜算,你只能栖于小小一方擂台,我们师兄却腾飞在千里高空,你若不时时望向天上,就会被他突施奇手,但长此下去,定然上下酸痛,身心俱疲。本派绝学,腾翔于空如同盘膝而坐,耗上一月也无妨。”

“无耻的手段,”云遥面如死灰,“早知道昨晚该向师兄讨教一二,说不定就能将他从天上轰下来。”

雨蝶唤道:“若支撑不住就认输罢,我们大度一些。”

“不,这种卑鄙伎俩决不能忍,我今日就陪他耗下去,你别管我了,也该去准备应战。”

“那边还有一阵。”

“可是,这里的确很无聊。”

“无碍,我陪你。”

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雨蝶高呼:“当心!”

云遥两眼仍傻傻望着她,但当白光飞至一瞬,却陡然后倾,躲过飞袭,一肘向陈靖忠挥去,将之放倒下。

“师兄!”在场三人皆无比震惊,两位同门不觉高喊。

陈靖忠狠狠摔倒,却随即起身,捂脸惊问:“这不可能,你如何知道我是从哪边飞来?”

“你飞来之时当然有风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能赢俞万里,算你厉害,我们再比。”

“谁想与你再比?别走,下来!”云遥气得破口大骂,猛然扑去,却没能抓住对手衣角,眼睁睁看他再度飞向天。

“你很不错,看来我们之间注定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惊世之战。”

“别,你不怕丢人我还怕。”

“那还不认输?”

“休想!我们就来看看谁耗得过谁!”

又往复几遭,因天上之人有了防备,不再被轻而易举击倒,但一次次出手皆被云遥的敏锐而化解,也渐渐放弃强攻,该用剑气自上而下灌注。

原本无论胜败,云遥都愿坦然接受,但却遭遇此人,心中憋着一股恶气,亦叹时也命也。

擂台边,两名御风门的弟子悄声谈论。

“想不到他无须抬首,只听动静也能得知师兄招式何在。”

“别看他貌似憨厚,实则天赋与内力深不可测,眼下虽不会御空,但若有人指点,恐怕领悟也就在片刻之间。”

“已拖到此时,师兄还未得胜势,看来这一场比武注定要载入昆仑史册中。”

此时,东方青龙擂台传来喧闹声,一场激斗落下,雨蝶回首望去,皱眉道:“云遥,我走了,你多加小心。”

“你也保重。”

云遥心中本已烦躁不安,多亏有她守在身旁,如今她也将登台,自己却不能陪同前往,不能在台下助威,更是气急败坏不知所措。

随着时光流逝,烈日渐渐升空,眼下更不能长久盯着天上,但光芒洒下,他却有如醍醐灌顶,明白了该如何取胜。

剑气如漫天骤雨洒下,他能躲过贯注一掷的杀招,却躲不过铺满擂台的骤雨,道服被刮得伤痕累累,脸颊也擦破而见血。

“还没到午时,再等等。”云遥低声自语着。

陈靖忠使出全力也未能取胜,自己却缓缓下降,他意识到不可如此,停下所有攻势不再出手,专注使自己维系高空不坠。

但很快,烈日高挂于头顶正上方,正当他为此得意居高临下更加安心之时,只见下方少年猛然抬首,祭出荡魔剑高举头顶,剑刃反射太阳之光照来。

“啊!我的眼!”陈靖忠赶忙挥手遮蔽。

下一刻,云遥又祭出桃源仙居图里得到的若木弓,将荡魔剑用作箭矢,剑柄朝前反搭在弓上,一箭穿云,重重击飞对手。

一声响动,闻声望向朱雀台东南方,这里本是一片无人旷野,忽见陈靖忠狠狠坠落。

许多人被吸引来,得知前因后果,无不为瑶宫少年震撼,此刻,薛越与元祺也近乎同时结束比试走来。

见云遥右手血流不止,百花岭弟子上前相助包扎。

“云遥,你的手怎么了?”元祺问道。

“没事,我怕伤他所以剑柄朝前,射箭的手被剑刃划伤了。”

“真有你的,了不起。”

薛越道:“没事就好,我看东面祝夫子似乎陷入苦战,我们赶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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