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尚不知从何下手,龙鹰已率先发难:“我早已受够尔等邪魔,在这片神圣土地行罪恶之事,想伤吾王一分,先与我一战!”
“回来!”炎钧高喝,却为时已晚,只见最忠诚的将领化为巨龙飞向魔幽,引得狂风呼啸。
黑龙张开血盆大口扑去,飞至身旁,却猛然停下,一股无形之力将其阻挡,再难以前行寸步。
魔幽伸出食指向前,指尖泛起幽暗的波纹,朝龙首挥去:“滚开,下等泥鳅,别靠近我!”
顿时,山一样的龙身渐渐化为虚无,变作尘埃消散。
“龙鹰!”炎钧仰天狂啸。
“吾王,若有来世,一定再追随你左右……”
转瞬便少去一位,余下二人甚至挽救不及,虽然心中早已有数,但自上古一行后再度面临这样的神威,依旧乱了阵脚。
吕长歌心中暗念:“赢是很难奢望了,活命也不容易,先完成剩下的事。”
仰首环顾,依旧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汇成绸带,由荒原各地通往天柱,那是方才歼灭蚩尤亲军时,没能做到一同超渡所有室女,此刻她们仍旧作为蝶蛹的宿主,不断向沉睡中的女子送去天地灵力。
吕长歌举起重剑,将再度刮起一场剑雨风暴。
然而此时,魔幽诡魅般出现,一掌将其击溃,抓住衣领高高举起。
“一次次阻碍大业,口出狂言,罪无可恕!”
说着,只觉身后,一股热流翻涌而生,劫火焚烧的炼狱铺天盖地轰下。
却不到片刻,火焰被黯光尽数吞噬,炎钧趁他不备从身后贯注全力一击,也未能伤到分毫。
“嘴上说不敢与我们为敌,出手倒是够快够狠。”魔幽安然无恙大笑着,回首奋力将吕长歌扔来,砸在炎钧身上,二人一同倒下。
“蠢货,我们自远古时代便是蚩尤大人的左膀右臂,两只太上境界的蝼蚁,也妄图与天道抗衡。”
魔幽高举双臂,紫色光芒绽放,猛然挥出:“永别了,怨念神意!”
九霄之上,观望的众神也觉心灰意冷,此时,凌烟、晴岚两位女仙乘鸾凤而来:“玄女有命,诸神退让!借伏羲、神农大人之力,引三十三天雷,九幽地火,降于不周山。此为向死而生之举,若天柱有损,望众位及时弥补。”
“且慢!”昭暝道,“此刻出手,他们二人岂不是……”
“他们面对双神,原本在劫难逃,不周山天柱崩塌方可承受,勿论此二人,为阻止旱神苏醒,不惜一切代价。”
“我们因浊气太盛而无法下界,却将唯一在尽力挽救之人的性命视若无睹,实在是......”
吕长歌爬起身来,见炎钧已倒地不醒,匆忙唤道:“炎钧!你怎样?”
魔幽道:“不愧是全歼蚩尤亲军的人,还能留有一口气在,不必心急,你会在通往黄泉之路追上他。”
当魔幽再度出手,一道天雷猛然砸下,令其也猝不及防,长袍被毁,一袭银甲显露。
而吕长歌与炎钧同样没能幸免,遭天雷波及,犹如雪上加霜,伤势愈重。
“怎么回事?”魔幽大惊。
炎钧渐渐睁眼:“是九天玄女下令,以伏羲、神农留下天雷地火铲除你们。”
“哼,九天玄女,她又算什么?想对付我们,去请轩辕、太昊来。”魔幽笑道,“你们两个蠢货,这样卖命是为了谁?若有能打倒我的力量从天降下,你们也当尸骨无存了,天庭众神是皆瞎了眼,还是装作不曾看见?”
炎钧陷入彷徨,重伤的他本也难再思索。
吕长歌却是淡然道:“天界并非天道,我也从不是为此而战,我要除掉你,他们亦然,至于他们是否在乎我的生死,毫不重要。”
“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吟声阵阵,所有黑龙一齐飞出,空旷的不周山天柱下顿时如同鼎沸,其中有历经昆仑浩劫者认出少年玄清,却见此刻与他们的王并肩而立。不难明了,另一面前所未见的强横者,才是真正大敌。
魔幽道:“看来地火从九幽蔓延,这些躲在地下的泥鳅也藏不住了。”
“快走!”炎钧厉声高喊,可所有子民都像已故的龙鹰一样,对王的命令无动于衷。
迟疑片刻,不知何处传出一声狂啸,所有黑龙前赴后继,扑向恐惧之神。
“你们不配接近我!”
魔幽掌心闪烁不止,伴随而来的,是一具又一具黑龙走向湮灭,化为尘土。
望此一幕,炎钧怒火彻底狂放,燃烧所有余力,却逢这时,天雷地火尽数砸下相冲,情势乱作一团不可收。
“不愧是三皇的力量。”魔幽竟也有些难以招架,炎钧与吕长歌更是在动乱中摇晃不止,濒临生死边缘。
远古洪荒之力倾注而下,似乎宣告着一切的了结。
“混沌天星!”
仰首望去,一座巨大旋涡以天柱为中心,不断延展。迦楼漂浮于空,立在其间,看万象被一一卷入。
漆黑一片的旋涡中星芒闪烁,如同无尽黑洞,收去天雷地火,一同被卷入的,还有弱小的龙族众生。
曾经梦回上古,正是这一幕险些让他们命丧于三千年前,万幸及时苏醒,合力召唤创世灵光,令五人回到今时。
正如那时迦楼所言,修行不及天道者,谁也逃脱不掉。
吕长歌无力支撑,被四面狂风刮起,飘向黑洞,就在此刻,一手伸来牢牢握住他的臂膀,是炎钧及时将长枪杵进石缝,勉力救下二人。
“你疯了!”吕长歌略显诧异,无力道,“有时辰救我,不去救子民们。”
“我也只剩这些许气力了。”炎钧闪过一丝泪光,那是自与他相识起,从未得见的一幕。
“可你也不必救自己的仇人。”吕长歌苦笑。
“你想不想听实话?”
“你说。”
“我曾经的确恨你入骨,恨你阻挡我毁灭昆仑,为挚爱复仇雪恨,你让我败于凡人,受尽诸神耻笑。可不记得从何时起,也许就在楼兰一行后,虽仍不免好奇,但对我而言,无论你是否是玄清,都不再计较了。因为当我得知所有玄清过往,他是一个令我无法去恨的人。”
“我明白,否则你不会现身阻止我,可其实我也一样,你杀我师父,让我再回不去瑶宫中那段时光,但当来不周山拜见共工,我听闻龙族过往,看到你的子民们对你如此敬畏、感佩,便知你对得起君王二字。”
“我不配,如今终是害了他们。”
“你所做一切虽无可恕,但追溯源由,其情亦是可悯,若能化解这段过去,我愿用一生所攒为你救赎。”
“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接受,若真万中之幸能渡过此劫,我依旧要完成遗愿,彼时你仍阻挡,我们再于昆仑山巅一决高下。”
“好,我也舍命奉陪。”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与你比一比,谁的酒量更胜一筹,看你是否是只会吹嘘的无耻之徒而已。”
毁天灭地的动荡中,二人相视一笑,再无多言。
荒原之上,肉眼可见的生灵尽数被黑洞吞噬,一去不返,只有修行尚可的他们还能苦苦挣扎着。
“神界似乎停手了?”魔幽疑虑道。
“他们只能到此为止,不敢再继续,”迦楼道,“否则会撕开天地结界,不必等到女魃苏醒,我们也能杀上去。”
“那你也收手罢,否则会将这一带的荒魂毁灭,延误她苏醒的时机。”
“可这二人......”
“我来好好收拾他们。”
迦楼缓缓封印黑洞,结束一切,略显讥讽:“我是没想到,你与两只蝼蚁,还能纠缠至如此地步。”
“这两只的确胜过预料之中,我也忽觉得,不必心急这一时半刻。”
“别忘了,我们就算与她平起平坐,也该及时整装相迎,才不失礼数。”迦楼转身,“还有两个时辰她就会醒来,若那时你依旧无法脱身,我会亲自出手,送这二人长眠。”
“哼,足够了。”
迦楼一面回到天柱下,口中呢喃着:“九天玄女,呵,遥想太古之时,你在襁褓中哭啼不眠,还是我奉伏羲大人之命哄你入睡,如今却已是天雷地火相迎。等到三界秩序重启那一刻,所有旧账都将一并清算。”
二人逃过一劫,但炎钧已似耗尽所有,迟迟无法起身。
“炎钧,你还好罢?”吕长歌道。
“我们,果真还是毫无胜算,那些期许,都落空了。”
“我还有最后一招,只是需要你为我拖住,不能你能撑多久。”
“我能撑多久,只取决于他们有多少耐性,而今所有族民离开,世间已无牵挂,甚至没有让我起身的力量。”
“这......”
“你还能怎样,说来听听。”
“凭我们,或许永生永世也不可战胜,但若能汇聚天地一切,胜败犹不可知。”
“你在妄想些什么。”
“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并非做不到。”吕长歌回想上古时代,在穷桑海边,被巫族大将樛木暗算,全村危在旦夕,风族长凭一副肉体凡胎,汇聚方圆数里天地灵气,使出神木斩扭转一切。
而此刻,他眼中也闪烁着一样的信念。
“当真?”炎钧面露犹疑,脑海中却飘过几具人影,细想之下,这世间对他而言也并非眷恋、牵挂全无。
“只有要一丝希望,我决不会放弃。”
“那就交给你了。”炎钧猛然站起,不顾一身鲜血淋漓,杀意腾腾向魔幽走去。
不可一世的恐惧之神,似乎也为两人顽强的生命力而震撼,但依旧得意道:“不管商议怎样的对策,在天壤之差前,都毫无意义。你们永远也无法伤我一寸,更勿论痴想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