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星月的光芒照亮二人身影。
阴泽道:“你本领非凡,或许已然知晓,二十年前,一位巫族首领逃出三神器封印。”
“可我不明白,究竟是哪一位。”
“五帝君布阵,三皇法器相佐,即使过去数千年而衰弱,寻常手段也不可能逃脱,除了天时,还需能够穿行结界之法,那便是发源于都天部的冥蝶术,此术虽为天吴大人创造,但只有女子或非雌非雄的生命体才可修行。”
吕长歌道:“巫族十大神只中唯一的女子,夜妄部首领,旱神女魃。”
“正是,她化身为冥蝶,越过三皇封印、五行大阵来到人间,但也付出许多代价。她自封了所有力量,无法觉醒,只有寻找一名宿主,附于其身,而眼下我们所做一切,便是为了唤其苏醒。”
“这些女子就是祭品?”
“可以如此说,她附身于宿主,二十年来虽也在渐渐汲取天地灵气,可太过缓慢,而她所幻化的冥蝶非同寻常之物,不能直接索取,除了宿主本身,只有豢养更多冥蝶聚灵。放眼人间,唯室女才能成为冥蝶宿主,原本已是足够,谁知都天部元戊却被你所杀,他是天地间仅存唯一修行此术,唯一能创造蝶蛹的人。”
“因而你们放还大多女子,只留下少数?”
“不错,蝶蛹远远不够,我们不屑屠杀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便将她们放还,只留下阴时出生的女子作为冥蝶宿主,助女魃苏醒。”
“你们对这些少女做了什么?”
“这些女子与那位宿主不同,自冥蝶幼蛹种在身上一刻,便失去自主存活之能,埋藏在体内的蝶蛹,只有在长蝶引导下才能汲取大地灵气,所有仅存的长蝶,都在二位尊王手中。”
“所以玲兰她......”
“你救不了她,她逃出来许久,无法进食获取生命力,再不回到我们手中,也只会殒命而已。”
“我一定会挽救她,竭尽所能,即使我自己见闻有限,也会去请教博学之人。”
“我说过,这里是你的葬身之所,休想逃离一步。”
“这块风水宝地究竟该埋葬谁,还未可知。”
“那么,我会让你明白!”
吕长歌高举重剑扑去,只见阴泽诡魅般躲开,不等他再变招出手,少年头顶的蛇盔闪烁一双血红之眼,紧接着,那身形渐渐虚无,倏尔化为山一样高大的花纹巨蛇。
“虹蚺之拥!”
璀璨剑光掩埋在巨蛇盘绕中,重剑狠狠摔落,吕长歌被裹得密不透风,可那仿佛顶天立地的蛇身依旧似真似幻,只能隐约见其轮廓。
穿过虚无的身影,望见被裹在其中之人,青筋暴起,咬牙怒目,却挣不脱神力压制。
“真是个废物,就如此而已?方才那口出狂言之态令人耻笑。”
很快,吕长歌彻底失去意识,也再无反抗,巨大的身影消散,阴泽变回人貌,托着他的身躯奋力一挥,扔向大地。
只听闻震天的声响,地面被吕长歌砸出斗大窟窿,飞扬起尘土无数。
“看,这就是我为你刨出的坟墓,败者食尘,埋葬于此再适不过。”阴泽随之落下,不屑于再望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向少女玲兰。
“跟我回去,你很快就能痊愈了。”
“不,不要……”
“你不想活?”
“我不要像傀儡一样活着。”
“呵,看来你都听到了。”
“我听不懂,但大致明白,只要我活着,就会给人间带来灾难,我已害了一村的人,不能再错下去。”
“可惜,你别无选择,从你们被挑选之时起,就已失去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很遗憾,像你这样的凡人不知旱神女魃是谁,不过相信我,能为她的苏醒献一份心力,对你们而言是无上的荣光。”
“不要!”玲兰面露惊恐之色。
“别害怕,听尊王说,那位宿主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独一无二的美貌与温柔,连她尚且如此,你们还有何怨言?”
“放开她!”身后,吕长歌缓缓从土坑中爬出来。
“不可能!你该已被我绞杀才对!”阴泽大惊。
“你以为战胜了我,却不知我们人间有一种缩骨功。”
“原来如此,那我就让你尸骨无存!”
阴泽再度发难,化为巨大蛇身扑来,吕长歌高举承天剑,月光同样照出如山高的剑影,与之相抗。
“别再作无谓挣扎,你那满是锈迹的剑,还有你苍老不堪的身躯,终将一并葬身于此。”
蛇首张开巨口,咫尺之间,吕长歌仿佛命悬一线。
突然,身后擎天彻地的剑影变幻,从中裂开一分为二,剑气化作一支锋利无比的捕蛇钳,随着吕长歌振臂挥下,一声怒喝,剪断蛇首,重创太坤部将领。
尖利刺耳的嘶声回荡,庞然大物顿时消散,吕长歌顾不上一切,向玲兰跑去。
“丫头,你怎样?”
“大叔,我支撑不住了。”
“振作起来,我带你去昆仑山,那里有许多见多识广的人,一定能为你化解冥蝶附身。”
“我恐怕,已走不到那里。”
吕长歌挽起袖口,亮出右臂放下:“来,你先喝我的血支撑住。”
“不,我、我不愿......”
大地猛颤,身后传出贯耳的咆哮声,吕长歌来不及回首,忽觉挥来一只熊掌,以毁天灭地之力击中后背。
一口鲜血喷涌,吕长歌被拍飞数丈之外,倒地不支。
“蠢货,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阴泽再度出现,却被打碎了蛇盔,鬓发凌乱,怒道:“我的神魂乃六兽合一,你只击倒了蚺蛇而已。”
吕长歌艰难起身,一抹嘴角的血迹。
“我说过,从蝶蛹种下那一刻,她们已无法自主摄取任何生命力,对你的血也没有兴致,不过,本座倒是愿细品一番。”
“什么!”
话语间,阴泽高举双臂,身影再度虚无,后背铠甲延展出一双蝠翼,幽绿的光芒闪烁,可怖至极。
“血蝠之刑!”
阴泽化为一团雾霭,浓雾间,无数泛着青光的吸血蝙蝠扑向吕长歌,措手不及中,被缓缓吊起,尖牙撕咬,很快便失去知觉。
如同吸干所有鲜血,月光下,吕长歌被蝠群托往天际,就在此时,玲兰却有了变化,七窍中生出蚕丝,将自己渐渐围困。
当有所察觉,蝠群把吕长歌向望不到尽头的夜幕狠狠抛去,雾霭顷刻落下,来到玲兰身旁。阴泽道:“你不能死,你死了,二位尊王也会放过我,走,跟我回去。”
“慢!”
仰首望去,那熟悉的身影凌空腾翔,以此方位而观,正立在圆月之央。
“可恶,你这家伙。”
“你将因半途而废有所悔恨,因为,只要我还流淌着一丝血,就会为信仰而战。”
“我倒要看看,你这半身不遂的残躯还能怎样。”
忽然,吕长歌一身伤口鲜血四溢,却燃烧起熊熊烈火:“蝙蝠只能趁夜而行,只要我创造出比肩太阳的光辉,一切不攻自破。”
“就凭你这区区业火之力,也想比肩日辉?”
蝠群再度扑向高空,只见吕长歌淡然道:“因大地之气纷乱无章,我们才能在光芒下看清一切景致,然而,只要我以剑气将四周变为完璧无暇的明镜,折射所有星月之光,再燃烧自己,就能于此方圆数里之内,创造太阳光辉!”
吕长歌收回重剑,竖在身后,横展双臂,拼成一座“十”字,霎时,仿佛白昼来临,暖晖洒向原野。
“受死!”
所有血蝠尽数灰飞烟灭,光芒刺眼,阴泽捂住双目疾呼,匆忙倒退,身后铠甲上的双翼也随之破灭。
“我竟然又输了,蛇盔之后,蝠翼也被毁。”
吕长歌猛然坠地,自己也似乎消磨殆尽,匆忙起身,一记熊掌扑来,又将他掀翻一旁。
眼前,一头与天齐高的熊灵俨然如泰山压下,吕长歌随即翻身躲到一旁,却又是一掌挥来,比之前更加迅猛。
“你的小伎俩到此为止了,‘棕熊狂怒’会将你撕碎!”
吕长歌不断闪躲,然而每中一掌,头顶便被挂上一记爪印,下一击则远远更加猛烈。
熊灵肆意摧毁大地,除了将被带走的女子,一切都无法幸免,吕长歌渐渐步履蹒跚,无处躲避。
“从没有人能这样激怒我,你即使难逃一死,也将永远被我记住。”
一掌拍中腰身,吕长歌喷涌着鲜血滚落不停,熊灵乘胜追赶,待到他滚至山崖下,再无退路,直立起巨大的身躯,两只前掌猛然砸下。
“去死!”
“还没结束!”吕长歌紧握剑柄,承天剑身的铁链猛然脱落、飞出,拴成一支捕熊夹,将一双熊掌牢牢裹住。
露出锋芒的重剑,如三百年前一样锐利,对准熊灵身前最脆弱的绒毛处,一剑飞去,贯穿其身,让雷霆般的狂怒彻底消逝。
当不可一世的阴泽再现于前方,下身熊肢一样的腿甲也被粉碎。
“不可饶恕!”
一声怒喝,后背伸出一条蝎尾,而那也是属于铠甲的一片,此刻,蝎尾末梢散发着墨绿黯光,照得人一阵寒噤。
“沙蝎之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