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顶,再被逼入绝境,云遥趴在祭坛中,稍稍抬首,忽望见那找寻已久的文字。
“三才卫戍,三皇一体......”
远远望去,伏羲神像之下左右两方各漂浮着一座图腾印记,像是古老的“地”、“人”两个大字,云遥催动剑气已是不能,他奋力起身,从茫茫神兵天将中举剑拼杀出一条血路,一剑狠劈在左方印记上。
顷刻间,神像朝左转动,露出女娲容貌,长发飘然,蛇身腾云驾雾,端庄华贵至极。
当女娲像取而代之,所有电闪雷鸣也顿时停下,神兵天将化为风烟无形。
风中却卷来尘土,塑成一具具布缕缠身的凡人模样,手执锄、叉,缓缓靠近。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雨蝶直摇头道。
“仙术应已能施展,快聚到一处。”云遥大喊。
转瞬,四人立在祭坛正中,雨蝶以“梵天护”层层笼罩,万丈金光的护盾中,不断治愈天雷所带来的创伤。
云遥道:“这是最后一道难关,此神像乃三才卫戍,由三皇残念所具化,我们需将其摧毁,否则永远困于其中,直到殒命。”
“可那雷电之力是从何而来,又何故消散?”吕长歌道。
“石像有三面,当伏羲朝向我们之时,所有神力都将被封印,只能以肉身相搏;当面朝神农,阵法中会有瘴气喷涌,毒蔓丛生,且所有伤势都无法愈合,就像血魔嗣猩对我们禁疗一样。”
“那么,眼下是女娲像,似乎除了这些泥土捏造的人,并无任何险境。”
“不错,面朝女娲时,我们会相对平安,但这些守卫应当皆不死不灭,神像也会不断愈合,所有力气都是白费,断不可能摧毁。”
“原来如此。”
“每一面下方都有两座印记,掌控神像方位,我们可攻向那里,来决定面对三皇之中的哪一位。”
雨蝶道:“以之前来看,无论面对哪一位都不可长久支撑。我们因被天雷击中,身上留下了电芒,彼此不可靠近,而越拖延越险恶,等到电芒累积至无以复加,谁也逃脱不掉。”
“可眼下面对女娲娘娘并无不妥呀,”洛轻雪道,“就让石像自愈好了,我们也能喘息一阵。”
吕长歌道:“可我们总有耗尽之时,再说长此留下,不知人间已过去多少年岁。”
“说得也是,不过,就算被封印,我这双帝江神锤依旧能将天雷引开,所以我们应当能抵御伏羲一面。”
“不行,这样一来所有的痛都会由你一人承受。”
“忍一忍并无大碍,我将所有电芒汇聚,总好过我们彼此共鸣,一起去死。”
雨蝶道:“或许可以一试,但我会牢牢盯住你,决不让你逞强。”
“那就这样,”吕长歌道,“待休养好之后,我们试着从‘天’起手,破此大阵。”
四人全神贯注迎战,云遥一道剑气挥向‘天’字印记,神像右转,由女娲变为伏羲,顿时,所有仙法再度被封印,神兵天将如潮水扑来,洛轻雪高举一锤将轰然劈下的雷电尽数引至自身,却顾不及飞来的长枪无数。
云遥冲向人群替她挡下,独自面对成百上千的将士,浴血厮杀。
吕长歌来到三才卫戍前,举剑劈去,神像裂痕渐显,但要彻底毁去还言之过早。
雨蝶四面环视,目光在三人间流动,一片茫然:“术法被封印,我却不会武艺,能做些什么……”
贯耳的轰鸣声不断,雷电之势愈发壮大,神兵天将也好似杀之不竭,两人渐渐难以支撑,吕长歌也在反复不断的猛撞中,只觉神魂颤抖,就将离开身躯飞散。
电芒自洛轻雪蔓延,即使有神器引雷,终究充斥在整座祭坛,虽然这一回,比起初多支撑了许久,但眼看也到生死一瞬之时。
雨蝶高呼:“快转向,你们都撑不住了,我来疗伤!”
恍如惊天一剑,或许是吕长歌已收不住力道,向‘人’字砍下,神像扭转,女娲温存的面容再度呈现在众人前方。
霎时,七彩虹光四溢,吕长歌震撼无比,不觉后退数尺,此刻虽望不见天皇伏羲一面,却分明感受到神像正在愈合,那三界之中无可比拟的威严也渐渐重聚。
“自愈太快了,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还没将血止住,恐怕它就要复原。”吕长歌当即举剑,要将其扭转,挥向‘天’字。
云遥厉声劝阻:“不可!”
望着缠绕在各自身上仍隐隐闪烁未消的电芒,洛轻雪犹甚,众人明白,再面对伏羲,只会是一条求死之路。
然而眼下不容踌躇,三才卫戍以远远快过他们的神速愈合着,云遥无奈道:“再往左转,我们还没领教过神农大人的试炼。”
“可是......”
“只能如此了,天、人两面我们都已承受不得。”
吕长歌不再多言,一剑斩向“地”字,石像翻转,神农的模样立于眼前。
石像上一位慈蔼老者,头顶百草编织的发冠,眉须如藤萝盘绕,可与之截然相反,扑面而来的却是大阵中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
祭坛外草木不断生长,汇向众人,风中弥漫着诡异的雾气,当脚下玉盘彻底被笼罩,仿佛身在林间,而此时,无数巨禽猛兽窜出,更有毒虫攀爬着枝叶。
即使力量苏醒,不再被封印法术,依旧难以匹敌,云遥不断挥舞剑气将其斩落,却依旧阻挡不了前赴后继的攻势,很快便不支倒下,仅靠拄着剑柄勉力支撑。
“这浓雾会瓦解意志,让精神溃散!”吕长歌道。
雨蝶想救治众人,却忽忆起方才说过,此时伤痕皆无法痊愈,三皇之中唯有面对女娲时才能施展妙手,却偏不可久留。
这一回,他们甚至没能靠近神像一步,更勿论像滴水穿石一样将其摧毁。
猛兽扑食,毒藤环绕,众人遍体鳞伤,命悬一线。
吕长歌艰难道:“大地众生纷繁,幽冥下有无数难以想象之物,即使地皇神农一生也未必尽数参透,我们更无法相抗,如此下去,必会成为妖兽口中之食。现在只有共同拼死一搏,看能否将神像摧毁。”
思前想后,眼下确为唯一之法,只有抛下一切顾虑,不再惧怕任何结果,四人齐声出手,神力冲破阻碍,贯穿一切,朝三皇卫戍飞去。
五行山顶光芒大作,这片三界之外的净土风云色变,合力一击贯穿三皇卫戍,仿佛希望已至。可四周一切并未消散,再度升腾的雾霭中,隐约望见前方那被打破的石像泛起三色光彩。
“可恶,就差一步了!”云遥倒地紧握双拳,牢牢抓起顺手折下的一枝绿叶。
正当所有人被猛兽包围步入绝境,神像竟又出现逆转,却是方才不仅令其破碎,也击中了“人”字印记,残破的女娲像面向他们,又不断愈合。
所有人甚至连再度起身也难做到,雨蝶回想过往,自踏上寻找五行旗的路,所出之力微乎其微,始终在他们的庇护下,而到这生死攸关时也束手无策。
仅存一丝气息的众人,眼睁睁望着神像不断修复,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就在此时,雨蝶高展双臂仰首望天,那久违的创世灵光闪耀,千年法器圣妙明灯浮现,转瞬之间,众人痊愈如初,只是她却耗尽所有气力倒下。
“雨蝶!”云遥及时接住,将她揽在怀中。
“还没完!”吕长歌高喊。
洛轻雪奋力扔出一锤,砸向“天”印记,神像左转变为伏羲模样,须臾间,还未来得及修补多少。
所有异兽、草木消散,目睹着天雷与神兵又将来临,吕长歌拖起重剑朝前奔跑去,铿锵的铁链声响彻四周,剑身与祭坛明玉刮出一道璀璨火花,照亮那些古老的文字。
来到三皇卫戍前,双臂高举重剑,对准怀抱的伏羲琴一剑劈下,终于,神像彻底崩裂,一切,回到初登山顶之时的模样。
“结束了。”吕长歌满面大汗淋漓,方才恢复的荣光又已消磨殆尽。
大阵斗转,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来不及因劫后余生而庆幸,所有人皆已陷入昏迷中。
不记得过去多久,仿佛千万年犹未可知,睁眼望去,浩瀚夜空下星辰闪烁,或汇作光绸流动,或呈混沌之势迷蒙不清,黑洞轮转,不断有璀璨的流星在视野中划过,一切景致,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脚下全无立足之地,四人相距不远,却缓缓飘浮在这上下无际,八方无垠的神秘时空。
“这是哪里?难懂破解大阵之后便会在此处?”云遥茫然自问。
前方,雨蝶仍未苏醒,随流光缓缓飘荡,云遥奋力游上前抓住她的手,这咫尺之隔,却步履维艰,许久才终于触碰。
四人忽远忽近,如此默默相望,眼前奇异之景一生从未见闻,谁也不知怎样言说。
渐渐地,只觉一股微弱引力悄然而至,唤他们一同飘往前方。
无边的夜空像是有了尽头,巨大人影盘坐于远处,可随着愈发接近,只见其身影却是飘渺虚无,甚至眉目全然不见,俨然一尊无面之人,唯有白发斑驳甚是明晰,隐约的衣襟轮廓绘成一具人影。
无面人,或称作虚幻之影,始终面向身前的他们,不曾有过一丝动摇,也不曾散发一缕生气,谁也猜不出是生是死,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