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炎钧一身爆发出深红的火焰气息,施展“炼狱劫海”,无边烈火,焚烧着西海面上的整座冰原,然而即使他耗尽最后一分力,也不见一丝冰雪融化的迹象。
“真不中用,我还未出手,便已是垂死之命了。”
炎钧跪倒在地,缓慢爬向被冰封的女子,此刻他自己也如一缕即将燃尽的烛火,静候熄灭之时。
另一时空中,在强大的力量前,三人毫无还手可能,而颙姬甚至只在默默观望,看着无数自己的孩子不断折磨他们,那娇小的身躯却如利剑飞刺,稍有触碰便冻出伤痕。
洛轻雪向力牧埋怨道:“你能不能有点用?难道除了搬运神器,全得靠我们不成?”
“我对付寻常巫族不在话下,可这些远古神魔,倘若我一人能应对,此战早就结束了。”
“不怪他,是我们遇到的对手太可怕了。”云遥道。
“那我们该如何,就这样等死?”
“我们不能彼此埋怨,而是坚信定会得胜,因为三千年前这场大战本就以巫族落败而逃告终,历史不会轻易改变,残忍嗜血、丧尽心性与良知的他们,躲不过天下大义的惩治。”
“我们命悬一线,你拿出本领来,别只顾着讲什么大义。”
“你看好了!”
云遥高举神剑,璀璨的光芒直冲夜幕,化为剑雨洒落,每一剑皆刺中一只鹰身女魔,很快将冰川上扫荡一空,只剩颙姬略显惊异地笑道:“竟需我亲自出手,你们果真不简单。”
不等说完,才发觉远未结束,云遥已将剑气用至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所有剑光汇成一道,万剑归一,气吞山河。
“雕虫小技!”颙姬身前唤起一座冰墙,谈笑间挡下云遥全力的攻势。
随后,她彻底变作人形,高举羽翼化为的双手,交叠置于头顶:“就让我带领你们体会数万年前冰河的阴冷,寒武世纪!”
浩瀚星空被风雪掩盖,大地仿佛进入永远的黑暗,三人于这毁灭般的灾劫中,毫无一丝胜机。
“告诉我,神农鼎被藏在何地?如实招来,赐你们解脱,不再受这般磨难。”
“你休想!”力牧紧紧捂住身前,怀中正包裹着桃源仙居图,他明白眼下唯一值得庆幸之事,是前方大敌永远也想不到,庞大的三神器能藏于一幅画卷中。
两人白天听闻力牧所言,大战十余年里,世上数不尽的生命惨死在九黎手中,心怀天下者前赴后继,如今已到决定胜败存亡之时,能作为封印七首领承载的三皇神器,是定夺乾坤所有的希望。
颙姬几分戏谑带着微怒:“你们以为不说便无事?如此庞大的器物,我翻遍整座西陵定能找出。”
力牧道:“没有神农大人准允,你即使寻得也无法触碰,别再妄想了。”
“那又如何,我将这一带皆以冰雪埋葬,一样算完成使命,既然你们不求速死,便好好感受这份寒气!”
力牧取下自己腰间的青铜剑,向着身后二人:“再如此下去,不只我们,方圆百里都难逃一死。我去拖住她,你们快用创世灵光。”
洛轻雪道:“她比瘟魔更强大,两人如何能够?”
“不,还有炎钧!”云遥仰望被风雪遮蔽只能隐约现出寥寥星辰的夜空,“我相信他一定能听见。”
仅剩一口气的炎钧终于爬到无名女子身旁,紧握住那被冻结的双手,此刻她双目圆睁,却不知封印中是否还留有意识,是否能望见眼前人的泪珠,听离别的话语。
“莫心急,被我吃掉以后,腹中你们有数之不尽的岁月来互诉衷肠。”另一具颙姬步步逼近,已等不及吞下他。
就在此时,炎钧一身绽放出耀眼的金光,他听到,是千年法器的呼唤,也是最后一次救赎的机会。
这个时代重伤的自己不可能是颙姬敌手,唯有回去他们身旁,斩断时空的因果。再迟疑片刻,无论自己,还是所挂念的人,皆将成为颙姬口中之食,谁也不能幸免。
耳畔响起无数人的话语,依稀听闻司命神君所说:“一切皆是为天下苍生,莫因私念而妄图改变过去。”
更有他们,此刻仿佛就在身旁。
云遥跨越时空呼唤:“炎钧,你在哪儿,没有你,我们缺少主心骨,不知该如何面对。”
“说什么傻话,你早已不再需我指点。”
“其实,我勉强还能应付,可我不愿看到你迷失在过去,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
吕长歌破口大骂:“臭小子,总想着已故之人有何意义,还要不要活下去了?赶紧回来,洒家带你去烟花柳巷看老妹儿跳舞。”
炎钧缓缓起身,轻抚女子凝固的脸颊:“我以为能改变这一切,能阻止你做出傻事,能与你永远厮守,却不想引来更大的灾祸,到最后,一切还是一场空。但我总算实现诺言,若是我离开后也不会被抹去,能让你永远记得乘风万里,看无边云海的那些瞬间,该有多好。”
天光投下,照耀着他的身影,即使短暂重逢已如同陌路,也别无选择。留下,两个时代皆会被颙姬毁灭,更要亲眼目睹与挚爱的生死离别,归去,至少还能继续所背负的使命,与他们重逢。
“愿这个时空的你,永远安好。”
光芒散去,本不该来此之人,回到了本该前往的数百年前,这个时代的颙姬突然发觉自己也在一点点消逝,只剩残留于王后身上一丝契约之力。
“不!为何,梦寐以求的食物近在眼前,我不要这重获的新生像昙花一样短暂,不!”
随着痛苦、不甘的呐喊缓缓平息,西陵这一场灭顶之灾终于结束,族人们历经生死,总算求得安宁。
另一面,故事却依旧不止不休。
力牧远非颙姬对手,尚未碰到她分毫便冻为冰雕,被风暴刮出十余丈,然而下一刻,射日神弓与河图洛书,两件千年法器召唤出的创世灵光飞来。
当颙姬以轻蔑的眼神迎接这突然的招式,却看到夜幕苍穹又是一道天光降下,盘古之力汇成一缕,引爆此处冰原旷野。
“炎钧!”
云遥终于望见那熟悉的背影伫立在前方,如自己悬着的心稳稳落下。只是不到片刻,炎钧却跪于冰面,两人走上前来,才发觉他的气息早已微弱不堪。
更可怕的是,三道创世灵光,也没能消灭强大无比的鹰身女魔,云遥望而兴叹,不得不坦承对手已远远超出自己所想。
颙姬也并非安然无恙,被这一招所创,遍体鳞伤,恼怒至极。那片因神力冲击而破开的水面,当她一脚踏上,转瞬又冻结,只听她怒吼道:“千呼万唤,便等来如此一个废物?彻底激怒我,你们做了一生最后悔的事!”
颙姬再度召唤出无数子孙,这一次,每一只鹰身女魔都变得与她同样大小,面对围剿,众人再也做不出任何抵御。
“将他们给我撕碎!”颙姬振臂高呼,一双双利爪袭向众人。
忽然,一切却顿而停下,是她又一声号令,让所有子孙收手。
颙姬望向炎钧,惊呼道:“这是,食物的气息?把他送到我嘴边来!”
炎钧被无数鹰爪扯住衣襟吊在半空中,飞至颙姬眼前,云遥大喝:“放开他,你想怎样!”
“怎样?自然是享用,我对你们余下三人毫无兴致,就分给我的这些孩子。”
颙姬张开大嘴,一股妖风喷涌而出,卷着炎钧的身躯缓缓吸入。
夜空下,熊熊烈火拔地而起,惨痛的呼叫响彻原野,所有召唤而出的鹰身女魔一具接一具焚毁,连颙姬本尊亦口吐鲜血飞出,羽翼灼伤大片。
炎钧赫然高悬半空,眼瞳中燃烧着愤恨的火焰,背后挥舞的双翼,散发映红天际的炽烈光芒。
五件千年法器中,飞凰余烬能令濒死归来的人愈发强大,直到觉醒所有神力为止,斩断时空因果渐渐复原的炎钧,与片刻之前已判若两人。
颙姬渐露惊恐神色:“这双羽翼是......九凤!我唯一的天敌,它已身故万年,怎可能出现?”
炎钧道:“我说过,谁克谁,还未知晓。出手罢,这是最后一击,生死一搏。”
“我才不会被你的幻象所蒙蔽,你是否拥有九凤的力量,接过我的招式自会明了!”
二者皆扇起巨大羽翼,刮出前所未见的风暴冲向彼此,寒气与热流激荡在天地间,云遥祭出剑阵护佑自己与身后二人,只静静等候一个结果,他相信,那莫名而来却发自心底的怒火,永不会熄灭。
一阵锐利尖啸,当天地彻底静下,只见炎钧贯穿颙姬,回眸紧盯她消逝的身躯,一刻也未分神过。
“我、我败了?”颙姬望着自己一分为二的鹰身,缓缓散去。
只是弥留之际,她的魂魄生出一缕微小光晕,如一枚鸟蛋缓缓落下。
而这一幕逃不过炎钧双眼,他转身全力冲来,口中念道:“我要彻底毁灭你,给下一个时空的我改变历史的机会!”
可惜咫尺间,冰川融化,海面此起彼伏,所有人一同掉入西海中。
数百年后的时空,西陵族已开始迁徙,人们走了十有八九,夷庆王却伫立海边始终凝望。
“陛下,该启程了。”怀业道。
“走罢。”
“我们是否再找找王后的下落?”
“不必,我与王后情深义重,心有灵犀,那时候听到她的呼喊。海面冰川融化时,她为了彻底消除契约,以免颙姬再复苏连累族人,没有选择逃走,而是自愿沉下海中。她还告诉我看到了龙女的宫殿,有善良的鱼仙将她埋葬宫里,不会随波逐流。”
“属下明白了,只要我族永远留传,您便不负王后一番心意。”
临走时,夷庆王又见那熟悉的女子独自一人,他上前行礼道:“姑娘,你的记忆可都找回来了?”
女子微微点头:“等目送你们平安离开,我便去救我挚爱的人。”
“可是,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姑娘可曾想过,若你为救他而令自己永劫不复,当他醒来,又如何面对这一切?”
“他还有他的臣民、挚友,而我心中只有他一个,我永不后悔。”
西海边,直到天亮,炎钧也未曾苏醒,力牧说他虽伤势愈合却消耗甚多,而心中似乎又添无法磨灭的重创。
云遥无奈背起炎钧,御剑而行,四人一同踏上前往不周山寻伏羲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