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芒之后,两人再度相视而立,没有谁被打落悬崖,可胜负已分,赤龙渐渐倒下,长跪不起。而炎钧虽然狼狈,尚有余力。
就在此时,赤龙浑身冒出一团幽火,火焰一跃落入山崖下,飞溅起岩浆无数,其中更带着几片金光闪烁的羽翼,而两人之间那堆枯柴也早已吹散,同样可见一片金羽。
“这是?”赤龙一脸懵懂。
炎钧面如死灰,冷冷道:“这是覆水玄凤的羽毛,看来它的确曾奉女娲之命镇守于此,只可惜已经死了。”
“死了!远古神兽,怎么可能?”
“除了你我,没有人能承受玄凤的火焰,但也许,那厮还活着,是它吞噬了玄凤。”
“你是说……”
“以火为食的祸斗!”炎钧猛然醒悟。
“不!祸斗早在上古之时就被我所灭。”
“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它非但不死,还寄宿于你的神魂中,其实你所做的一切疯狂之举,都是受其左右。”
“不,不会的。”
“或许紫微帝君封你为星神,并非被你瞒过,而是看到附身于你的祸斗,才知非你本意。他希望以星辰之力将其净化,但不料北斗注死,反而更令祸斗有机可乘,助你心中的恶念滋生。”
火海不断上涨,渐渐逼近站在高处的二人,火中黯淡的毒焰,弥漫着蚀骨的恐惧。一阵肆意的狂笑久久回荡,来自炼狱的深渊。
炎钧叹道:“我们于此一战,挥洒了太多热力,那都是它最喜好的,看来如今,一切都晚了。七星陨落尚未阻止,又一场大难将至,劫火燎原,融化所有冰川,像柷楰一样,淹没九州大地。”
“不,还不晚。”赤龙起身来到崖边,望着蔓延的无垠火海,“我了解它,虽然它以火为食,但天赋低微,在吞噬你我之前,对火并无法掌控自如,只要跳进其中,以劫火之力与其同归于尽,可免此一难。”
“劫火,只有我们二人,也就是说,一人留下,一人归去。”炎钧也紧跟着来到崖边。
“正是。”赤龙微笑道,“你不怕我推你下去?”
炎钧摇头:“此时的你已非之前的你,我怕,但更怕有一天也会变成这般,所以若真要我牺牲,也并不是不可商量。”
“你未被妖邪附身,不会像我一样。”
“你不是我,无法明白。”
赤龙紧闭双眼:“万幸你胜过我,逼出了它,否则我们二人恐怕都已如玄凤的下场。你赢了理所当然该回去,我也到了救赎之时。我于世间已了无牵挂,而你,至少还有你愿为之不顾性命的人。”
炎钧俯身鞠了一躬:“祖师爷,受我一拜。”
赤龙忍住伤势,轻喘一声:“你所说那个神火宫,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掌教之人又如何?”
“神火宫位于昆仑最东面,有弟子五百余人,长老三十余人。家师霄燚真君,乃玄火大成者,但他心性平和,不喜杀戮。他将火的修行,运用到陶器、烟叶,另开创了一片天地。”
“如此甚好,只是,也许按你所说,火本无意毁去一切,但人心却不可估量。好比刀剑无眼,持刀提剑却总会震慑心魄,倘若可以,我仍希望世人就此作罢,放弃修火,只作烹食、照明之用。”
“我向你保证,如果将来我能继任神火宫这一派,定会就地遣散,了你心愿。”
赤龙欣然一笑:“其实,我知道一法或许能医你伤势,就是当年我欲抢夺的宝物炽火琉璃。我败在祝融之手,此物一分为二,一般归还炎帝神农冢,另一半被我遗失,或许就在捡到的......”
“我知晓,就在神火宫中,我也正因此而入门。”
“原来如此。”赤龙凝望片刻,转过身去,不再与他对视,“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心存善念。而我若泉下有知,也会永远祝福你。”
眼看火焰将漫过此地,赤龙仰身直下,落进火海。不到片刻,天地熔炉爆发出前所未见的动荡,两片劫火相撞,久久灼烧。最后,正气的火光压倒毒焰,一生迷失自己、恶行无数的他,以生命为代价化此一难。
炎钧在此地颠簸不止,加上之前所受重创,也一度落入险境中,万幸北极大地上的鼎炉按时熄灭,炎钧的元神离开,回到旧处。
而天玑星宫早已是废墟一片,失去了劫火的力量,很快也被风雪掩埋,变得与寻常冰原无异。
炎钧站在大雪中,看着只剩躯壳,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师祖,一点点被遮蔽。禄存星蕴飞来掌心,更有一道光柱拔地而起,支撑即将陨落的星辰。
继玉衡之后,天玑星也放慢了陨落的步伐,只是前路漫漫,他歇息片刻,继续往前而行。
洛轻雪与炎钧分别后,跋涉山峦,越过沟壑,来到天璇星宫之内。却见这里空无一人,而草木繁盛,花团锦簇,一时间不知是在哪里。
起初并未想到,可眼前此景仿佛也会变化,越是会心注视,便越觉得熟悉。她渐渐终于回忆起,这里有雪景,又有花草,好似曾经到过的长白山。在她记忆中,那是为数不多,只属于两个人的桃源。
但依旧尽力防备着,而恰在此时,隐约感受到身后动静。洛轻雪悄然握着双拳,缓缓展开,锤柄已若隐若现,转眼就要祭出“狂澜碎岳”。
可正当她转身之后,却忽然愣住,明眸璀璨,俏面含羞。
“怎么是你?”
“你才到?”云遥眼神中带着蔑意,“我都解决一位了。”
“会打架了不起呀!野人一个。”
“失礼失礼,小民出言不逊,惹怒了郡主大人,这厢赔罪。”
“讨厌,哪还有时辰说什么风凉话,还不快找找这一宫的星神。”
不曾料到,云遥渐渐放下语调,眼含深情:“可是,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也不知前路是生是死,我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你、你想说什么?”洛轻雪隐隐有些预感,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只见眼前的人渐渐走近,双手搂着她,一点点揽入怀中。
“你!”
“我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总是一再拖延,我想,是时候该做一个抉择。而我已经明白,谁是可以陪我走到最后的人。”
“你是说……”洛轻雪微微有所抗拒。
“怎么,难道是我一厢情愿?”
“不是,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不过,你真能放下祝姐姐?”
“她的付出与你相比,不过寥寥,与她在一起,只会令我感到负担、疲惫。”
“不!不是这样的,她对你的关怀一点也不曾少过,只是不甚言语,才会难以察觉,你再好好想想。”
洛轻雪恍然一惊:“天呐,我在说什么,这不是我等候许久的一幕?一直以来,我理应都是那个最默默无闻的人。可是,这太突然了,祝姐姐那么好,你不该这样误解她,你不是我心中该有的模样……”
忽然,身前一阵刺痛,俯首看去,一朵纯白的曼陀罗花粘在衣襟。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只听到眼前的云遥说着:“能倒在最牵挂的人怀里,该是件多美妙的事,好好珍惜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