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利前无义
李谨是一个例子,华州这几年的兴旺已经是让许多人,特别是那些读书人们不再巴望着回到大明。
大明的读书人总是有这样的习惯,只要是念了四书五经,就要考个功名出来,成了秀才之后,就是举人,举人之后进士什么的,到时候搞个官做,自然是财源滚滚娇妻美妾,所谓的万般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概念就是这么来的。
华州的武人主政,给不了这些人希望,尽管识字懂得文化的书生们,可以凭着自己的知识在华州的各级衙门里面取得一席之地,也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江峰体系下面的官吏,都有颇为丰厚的报酬。
但是对这些读书人来说,温饱仅仅是一个方面,还要有政治前途,从前他们看不到,所以对华州也是不冷不热的样子,现在的李谨实实在在的树立在他们面前,一个秀才出身的扼贫寒之士,居然能够做到乐浪知府这样的位置,先不要说他高的吓人的收入,手下管着百万人,将近相当于大明半省的地盘。
这官位,即便不是大明又能如何,这个例子让读书人们都是动心了,就算是能回到大明,自己能靠上更高的功名也未可知,况且来到华州的,举人也没有几个,大多数是秀才童生。
说白了这些人属于文人的最底层,回到大明也不会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改观,在明朝做官肯定是要举人之上的身份,哪里会有他们的位置,可是在这里却有一条金光大道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乐浪府下面共有四县,每县都有知县,这些位置也是由华州出身的读书人担任,大家都知道,关外,夷州,还有马六甲,都还没有民官的设置,这么说起来,可还有许多的官职虚位以待。
竞争这些位置,可是要比大明去科考功名容易许多,所以李谨的任命一出,原本人手不足的各个华州机构,突然变的热闹起来,倒不是办理公务的人有多少,这些全都是来应募,看看能不能在里面寻个差事的。
在大明,沧州那几家据说是因为信仰神佛,多日行善才有好报的商户,获得了可以几倍于从前产量的器械,现在已经是在山东北直隶甚至河南一带流传开来,大批要运送到南方售卖的棉花,都是被截留了下来。
突然之间,在江南的十三商会,发现自己手中的棉布销售不出去了,很多的海商们,宁可是在林家岛和华州进货,也不会来江南了,虽然对于朝着北方海面上贸易的船队来说,来到南方的路程虽然远一些,可是货物的便宜价钱足够是弥补多出这一段路程的费用,不过突然间,销售量大跌。
松江在最巅峰的时候,一年千万匹的出产,在这么大的数量当中,其实海贸占据的比重并不大,很多是供应大明国内的需求,可是在需求最旺盛的夏秋之交,数量却比往年跌了不少。
本来松江的棉布产出一直是供不应求的局面,行走大明的布商和海商们一直是抬价竞争,往往是海商给出的价钱比较高,所以站得优势很大,这一次,以往来江南采购布匹的北方商人们,都是很少出现。
松江的手工工场商人并不着急,反正海商们还会大举的买进,囤积起来等待第二年,卖给海商的价钱更好。
谁也没有想到,到了初秋,还是没有什么商人上门,这些从来都是只管生产不考虑销售的手工工场主们开始慌张了,不过让他们惊慌的事情,显然不光是这一件,去年这个时候,北方的棉商也要把大批的棉花运送过来,但是今年也没有看到。
十三商会终于是着急了,派出了手下的人手去京师打探,在这些大商人的心里面,出现这样的场面,肯定是和朝廷官府脱不开什么关系,但是派去打探的乘坐船只到了济宁府的时候,就知道没有必要再前行了。
在那里棉船甚至是堵塞了河道,原来主要是粮食和南货装卸的码头上,现在堆积的全是棉包,大批的商人们在那里吆喝着买卖。
在消息传回江南之后,几乎对邓闽发明的机器有所了解的人,都是从各处得来的情报中,判断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北方布匹的价格突然的大幅度降低,对于原材料棉花的收购量大幅度的增加。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商人们,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的传闻,唯一可以联系的上的,就是邓闽发明的那个神奇的机器。
和一开始就蹦出来打压诛杀邓闽,不让这种破坏行业平衡的器械出现在世间的商人们,特别是十三商会的那些高级的豪商们,那些商铺和商号的老板们,丝毫没有什么十三商会的情义,直接就是让自己的手下和掌柜去北方可以买到便宜布匹的地方进货。
那几个掌握许多手工工场的商人们,则是纷纷的拿出了邓闽那些器械的图纸,尽管那个器械当时十三商会的人立下了所谓的血誓,来维护这个机密并不被泄露到外面。
既然是他们这么办,十三商会统辖的商户和手工工场场主们,自然也不会遵守,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个人都是找到了形形色色的法子,或者是去北方采购更便宜的棉布,或者想法设法的把这个器械的秘密搞到手中。
南北商人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急得好像是热锅蚂蚁的情况不同,在北直隶,山东和河南的地主们都是兴高采烈,原本种粮食也就是维持个小康的生计,看着府县里面的商人们发财自己却晚来一步。
可今天却发现这个财运也到了自己的身上,棉花的价钱涨的让他们眉开眼笑,有些人把棉花田地里面几年的收成都已经是预先卖了出去,很快这些自以为赚了便宜的地主们也都是后悔了,因为棉花的价格在南方的商人加入后,涨势还是在继续。预先签了契约的人价格都已经是钉死,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算帐很多人都是算的明白,棉花的价钱如此的高昂,就算是不种自己的口粮,完全的从外面购买,也是合算许多。
大批的粮田都是被硬生生的转成了棉田,还有人盘算,自己把土地租给了佃户来耕种,佃户交给自己三成或者五成的租子,要是粮田,倒没有什么便宜或者吃亏的问题,可要是换成种棉花。
佃户赚的便宜可就太大了,所以很多农民在结束了农忙之后想要续租的时候,却被地主拒绝了,给的条件也是简单的很,土地我要收回去,却不是把你一脚踢开,你要是想继续吃饭的话,就给我来做工。
种多少地,咱们来结算工钱就是了,很多小门小户的原本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土地,租种一些,也可以勉强的维持温饱,突然间,只能是给地主乡绅们去做长工了。
上面说的这种局面,还算是好的情况,在工商大兴之后,乡下的土地没有人愿意耕种,都是进城做工,而且南洋和关外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进关内,粮食也便宜的很,田地根本卖不出什么价钱。
几乎是突然之间,地价猛然的涨了起来,更多的土地,就可以种更多的棉花,就可以赚更多的钱。
地主乡绅们意识到了土地之前,那些小门小户的自然也是知道地价涨了,自家靠着卖棉花也可以赚些钱,就算是有人买地也不愿意出售,不过大明的土地买卖从来都不是什么你情我愿,给钱交地的光明勾当。
里面充满了无数的血腥和黑暗,一时间,原本因为抓捕贩卖奴隶而严酷许多的律法,变得更加的不讲清理,在北方许多人家莫名其妙的就是触犯了律条,被抓入大狱,不管人的处置最后是如何,反正是土地都要充公。
现在在城中手工工场,原来八个人能干的活计,现在一个人就能干,开始的时候,还真是裁掉了一些织工,后来产能扩大,资金充裕,添置机器,又是需要在聘任人手,而且当时南北的劳力没有什么流通,山东河南北直隶三地的工商大兴,突然之间,居然是缺乏人手,原本开掉的那些人不但是找到了活干,而且轧棉之类相关的行业同样是大量的需要人手劳力。
来自乡村的那些无地农民正好是填补了这些空缺,可是棉田需要比粮田更多的劳力,地主们发现自己获得了田地,却不够人手劳作,这可就是等于有钱放在地上,却没有足够的人过去捡。
一边是抬高价钱雇佣人手,一边是牢牢的看住自己的雇工,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地盘。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府县的手工工场缺乏劳力,地方上的棉农被地主乡绅牢牢的控制住,生活悲惨。南方的手工工场凋敝异常。
嘉靖十九年的大明,社会开始动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