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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右转,五里左转进山二里,一片错落起伏的房子,雕梁画栋,飞檐斗拱。

远看去甚是气派,但是却寂静无声,鸟声,虫鸣都没有,更何谈人声与鸡鸣犬吠。

但这一刻,这寂静被马蹄声打破。

飞澜山庄,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只是金漆脱落,有破败之象。

“郡主以前来过此地么?”

“十来年前到过,那时还小,就记得这里有位厨子,金明池的鳜鱼做的是一绝,小时候不吃鱼的我都吃了几碗饭都没感觉那是鱼!”

“来京的路上听说了,山庄中的人全死了!你们是来查凶手么?”

赵晚晴发现目的地是这里的时候,情绪就有些低落。

“郡主与此地主人有旧?”陆遥有些奇怪。

“山庄庄主何敏是我父王知交,只是我娘与她有隙,略长大一些便不允我们与她往来。”赵晚晴对这女子的印象不错,只是碍于娘亲,断了往来,如今对方已成云烟,此刻想来也是唏嘘感慨,生死相隔,还有什么嫌隙是放不下的呢?

“原来如此,说起何敏,此女的确不凡,如此规模的山庄皆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毁于一旦,殊为可惜!”陆遥熟悉此案卷宗,这里的主人生平自是非常熟悉!

“也不知得罪了何人,居然满门被屠,你们六扇门还没半点线索么?”传出去的自然是江湖仇杀,而非被前朝余孽们所杀。

“线索乱的很,今日再来打探,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收获!”

“那就看看陆爷你的本事了!”

赵晚晴拱手行礼,江湖互吹,玩的一个门清!

“走!先去祭拜一下死者,希望我们不会打扰到她们!”陆遥走在前面。

山庄最高处,在一处山坡之上,有一小楼,上面放置了死在此地的山庄之人共计六十八人。

陆遥先上了香,然后三人也都跟着敬礼上香。

“陛下仁慈,都给了她们体面,人人都有安身之地!郡主不必如此伤感!”陆遥见赵晚晴眼眶通红,有泪光在眼眶里打转,不由劝道。

“或许生死天定,我便想着能快乐一天是一天,希望她们九泉之下,能安息吧!”

“人若含冤,怎能安息!我们只有快点帮她们抓住凶手,替她们报了仇,她们才能安息!”一旁的秋瑜忍不住说道。

在她看来,赵晚晴此刻却不像是个江湖女侠。

报仇不隔夜,才是女侠风范!

“师姐教训的是!陆遥,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说!我一定鼎力相助!”赵晚晴脸色一正,郑重说道。

“好了,扯两下嘴皮子又破不了案,跟我来!”出来之后,从坡顶往下看,整个山庄尽收眼底。

“山庄格局你们仔细看,是不是有些讲究在里面?”

陆遥总觉得山庄格局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奈何自己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

“哪有什么讲究,不过依山而建而已。在这看能看出线索来?”秋瑜今天似乎脾气有点大,陆遥也不争执,左右她们也看不出来,帮不上忙。

“对了,这些故去的人,除了你认识的何敏,还有谁么?”

“没有了!山庄中我还有印象的不过几个人。”赵晚晴摇了摇头,本来她记忆中认识的人就不多。记忆深刻的,自然不会连名字都分不清!

“那个做鱼一绝的大厨没在上面么?”陆遥疑问道。

“前两年说是年纪大了,回老家了!”赵晚晴开口说道。

“哦,那我们去羽林卫和凶犯打斗的地方看看!”

这几日也未刮风下雨,山庄内打斗的痕迹还是很清晰的,地上的箭孔,墙上的刀痕,四处洒落暗褐色的血迹残留。

陆遥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几种特殊的痕迹。

“这个里面能看出什么来么?”

赵晚晴见他们观察的很仔细,自己也一样认真看了许久,都觉得很普通平常,不由疑问道。

“郡主,江湖,其实不是交个朋友,比划比划切磋切磋,就是江湖了,闯江湖需要阅历,你跟秋瑜虽然功夫都还可以,但顶多也只是小菜鸡而已!”一旁的阮小刀佩服不已,陆爷连郡主都敢教训!

“陆遥,你说谁是菜鸡?”

两人登时不约而同的质问起来。

比喻虽不好听,但挺切合实际。陆遥并不打算收回,若是被你们两个菜鸡给镇住喽?爷这二十年江湖白混了?

“就拿这一片地方来说,你们说说都看出来了什么?看看谁不是菜鸡?”

陆遥一副不服你们就比试比试的神情,两人对看一眼,登时看见对方眼睛里的战意,浑然忘却了,说她们是菜鸡的是陆遥而非对方。

“箭支应该是羽林卫射出来的,地面上箭孔有百余个,我觉得应该有三十名以上的弓箭手。抵挡的人人数应该有不少,就是脚印太杂乱分不清。”目前秋瑜也看不出来更多东西。

赵晚晴没想到秋瑜看出来不少东西。

“我觉得抵挡的人不一定很多,箭支的分布仔细看来有些规律,然后中箭的人不少,有十来个。”

“好了,你们听听小刀怎么看?”陆遥示意阮小刀展示。

“第一点,我们需要明确交战双方大致所在位置,此地是防守方阵地,地上遍布箭孔,说明在此地抵御进攻方的攻击,进攻方在何处就很关键了,地上有箭孔,看倾斜角度是高处射落而非平地射出,所以进攻方应该在那处位置。”

阮小刀伸手指了七八丈外的房顶。

“箭孔形状更像是弩箭,而羽林卫是有手弩标配的!就是这种!”阮小刀从身后褡裢里摸出一把来,单手上弦扣动射出,一气呵成。

然后上前将弩箭取回,箭孔果然跟一旁的箭孔差相仿佛。

“箭孔分布比较散乱,是防守方格挡弩箭造成的,所以有些箭孔是反向的。看反向的箭孔数量可以评判出这些人的大致身手,深夜格挡弩箭,成功率不低,身手应该有品级了,而且主要是夜战经验丰富。十余处血迹不代表就有十来个人受伤了,有几处血迹很可能是一个人的,血迹滴落的痕迹按顺序减缓,这几处应该就是一个人的。从脚印来看,他们是往那个方向退去了!”

“这个怎么看出来的?”赵晚晴好奇的问道。

“在那里,脚印开始反向,说明那边有了撤退的点,正好可以阻挡弩手的视线,所以是从那边撤离。”

“那我说的箭手人数对不对?”秋瑜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你看那个房顶能待得了三十个人么?会把房顶压塌吧?”一旁的赵晚晴闻言噗呲一笑,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强忍住不出声,但是笑意却是藏不住。

“笑什么,你也一个没对,不也是只弱鸡?”秋瑜言辞犀利,登时赵晚晴笑不出来了。

“郡主情有可原,你都跟我几天了,不应该哈,有些事,你急不来,你只要知道,我会管,会帮你就行了!”陆遥的责备和安慰让秋瑜瞬间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生怜。

陆遥上前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秋瑜伏在他身上,这个时刻她真的想在他肩上痛哭一场,可有旁人在。

她一手按着陆遥的肩,一手抹去眼角泪水,露出一副倔强的小表情。

“你没忘就好!”

看着这一幕,赵晚晴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靠在师弟的肩膀上是什么感觉?

听见两人似乎私下有什么约定,更是有些吃味,只是她却不能表露半分出来。

“人均入品的江湖高手,在羽林卫的围攻下全身而退也就不足为奇了!走,进房里看看!”

一间一间查勘,里面还有一些东西留存,想必都是徐安之筛选过了,无关紧要的。

“陆遥,你拿这些做什么?”

赵晚晴,看着陆遥拿在手里的几件小孩玩物,不由有些奇怪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些。

“给弟弟妹妹们,银子不够花,以前很少给他们买玩物!”陆遥苦笑道。

这些玩物都很精致,要买可得费不少银子,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谁曾想,郡主这非得问出来,让人好生尴尬。

“你还有弟弟妹妹们?我怎么没听烈师伯说起过?”赵晚晴有些惊讶道。

“可不少呢,上百个,都住慈幼局里!”陆遥向来不避讳自己慈幼局的出生,在他看来,没什么,里面是一个亲如一家的大家庭,快乐并不比寻常百姓家少。

赵晚晴没再问了,略有些歉意。

“这里就是那魔头被杀之处了!”仔细看了一眼房间的布局,现在的场况,陆遥确定就是这里无误了。

秋瑜顿时紧张了起来,这里就是她要探查和正阳门相关线索的地方。

又期待又害怕,心情十分复杂。

陆遥上前握了握她的小手,一片冰凉,随后松开,仔细探查起来。

这里应该是魔头程攸之单独的卧室,床上有睡过的痕迹,而且有锁链拖拽和摩擦的痕迹。

“你们说魔头是一个人住还是有人服侍?”陆遥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魔头身份这么重要怎么会没有人服侍呢?

“那么重要为何又要抛弃呢?”

“虽然有锁链拖拽的痕迹,但不多,一个人骤然得了自由,哪怕带着锁链,应该也会喜欢四处走走吧?”

“但是这里只有桌子到床之间的痕迹明显一点,这就奇怪了。”

陆遥一个人自言自语,众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这些问题似乎不是向众人发问,而是向自己发问。

程攸之是死在地上的,凶手在房里或者窗口。

他快步来到窗口,窗棂上没有痕迹,推开窗户他钻了出去,然后腾空而起,窗户上有一处凸起,上面有个指印,是手指勾住,然后开窗,单手射出牛毛针,然后瞬间远离,就在徐安之他们当晚赶到此处的半盏茶之前。

时间再长一点,那程攸之都没有机会说出那三个字。

如此仓促,首尾定然会有错漏,偏偏现场又没什么痕迹留存,这指印或许凶手都没有注意到,才会保留下来。

说明徐安之带队紧急撤离之后凶犯又来清理了一些痕迹。

徐安之当时肯定遗漏了一些东西,而且魔头就算再重要,也是死的,小队中任何一个人负责押送应该也出不了问题,这徐安之怎会选择亲自押送,而不趁机再多探查点线索出来呢?

心里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出来。撇开先不考虑,眼下才是重要的。

地面上摩擦的痕迹是很难清除的,土质的除外。这种木板的要么一把火烧掉,可这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会让六扇门把注意力放在这魔头居住的环境之上。

“有什么发现么?”几人追出门外,朝站在窗户上的陆遥问道。

“站在窗户上看风景,感觉是不一样!”

陆遥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几人都是一头雾水。

心里的问题还是不能跟几人说,随意说点不着调的话,遮掩过去再说。

“肚子饿不饿?”秋瑜正要继续追问,却听陆遥又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前一息还在查案,下一息就想着吃饭。

“饿了!”阮小刀配合道,陆爷想必是有安排的。

“这边厨房找一找,看看怎么对付一餐!”阮小刀目瞪口呆,原来就是这安排,在这一个活物见不着的地方弄饭吃?

午餐是一锅粥。山庄的厨房有三处,两处应该是专给某几个人供应的私厨,一处是大厨房,一排有四五口锅,这大锅烧起来费劲,小灶就好得多,小厨房里面也遗留有米面和油。

现蒸有点费事,索性就熬了一锅粥,很奇怪的一锅粥,阮小刀都没体验过这种粥。

极其的粘稠,里面有米也有面,还有猪油和细盐。

可惜没有小菜,调料还有辣子,不过辣子配粥,没人想试这种古怪的吃法。

陆遥倒是都拿了包起来藏在自己的战衣里。

“咦,你这衣服挺别致啊?哪里买的?”这时赵晚晴才注意到三人都是同款服饰。先前她眉目一直随着陆遥转,却是没发现这一点。

“没得卖,我们办差穿的,郡主愿意来当个捕快么?”

陆遥嘻嘻笑道。

“那秋师姐也是捕快?”赵晚晴立时发现了疑点,阮小刀像个捕头,可秋瑜怎么说也是正清道长的关门弟子,怎么会来当小小的捕快?

“对啊!我亲自招的,怎么样?如果郡主愿意成全,那我陆遥必然会成为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陆遥臭屁的样子有时候真的容易讨打,可是两个女侠却也只是有些无语,偶尔还会展颜一笑。

“什么佳话?”一旁的阮小刀问道。

“一个天下第一的关门弟子,一个当朝郡主,都是我属下捕快,你说我这捕头是不是也可以去搏个天下第一了?”

“我看你是吹牛天下第一!”秋瑜没好气的说道。

一旁赵晚晴却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粘稠的粥不知道怎么喝,三人犯了难,只见陆遥吹了几口气,然后拿筷子,在中间画了个十字。

拿起碗一颠,一个粥块跳了起来,陆遥张口接住,当饭团一样咀嚼了起来。

而且神情陶醉,仿佛在吃美味佳肴一般。

几人学着他的样子,果然这粥块,有米面鲜香,有猪油的浓香,还有一点咸味,味道的确不错。

山庄中有凉亭,有长椅,吃饱了的三人躺在长椅上,吹着微风,感觉很是惬意。阮小刀则是去给三人警戒去了,左右夹在三人中间,也有些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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