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面具掉到地上,纯白色,形状是半张人脸。
“抱歉。”
道完歉,温长龄趁着没人挤上来,快速捡起了面具,这才抬起头,看到一张脸,黑色围巾衬得皮肤白得像只在夜间出没的吸血鬼。
有个比喻,不恰当,但温长龄觉得很适合用来形容晚上的江城雪——他很像一副白骨上披了一张精致的人皮,缺少血肉感。
“温长龄。”
江城雪念她的名字,字正腔圆,混着笑。
温长龄还拿着他的面具,在想事情,忘了归还。他说了一句话,但灯光太暗,周围的环境太吵,温长龄听不清楚,也看不清唇语。
在嘈杂声里,她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大:“你刚刚说什么?”助听器接收的高频噪音太多,她的耳朵感到不适,有些耳鸣。
江城雪突然俯身靠近她,她立马警惕地后退,把距离拉开。
只见他拍了拍一位同伴的肩膀,用手指了一下出口,然后对温长龄使用手势:【这边太吵了,我们出去吧。】
他会手语。
温长龄点头:“好。”
温长龄和江城雪一起离开了喧嚣地。
嘉年华的重头戏就是mASK万人音乐会,歌手已经开唱,外面人就少了很多。环形广场的两边是下沉式的人造湖,各建了一座拱形的桥,上下都有台阶。
温长龄脸上还戴着面具,她取下来,把江城雪的面具还给他。他们的面具可能是一个小摊上买的。
“不用管你的同伴吗?”
江城雪说:“不用管。”
她换发型了。
很漂亮呢,像无人区的黑玫瑰开的花。
“他们是你找的新玩伴吗?”温长龄小心试探。
“对啊。”江城雪好像对她不设防似的,也好像是根本不在乎,“不过他们还很笨,不怎么会玩游戏。”
【聚在一起的也不一定是同类,如果一群人里,有一个是leader,剩下的都是小丑,也是可以一起玩的。看小丑跳梁还蛮有意思的。】
这是江城雪之前说过的原话。
温长龄走得很慢:“你们通常都玩什么游戏?”
江城雪走在前面,已经上桥了,他停下来,靠着围栏看台阶上的温长龄,他似乎很爱笑:“问这么多,对我好奇啊?”
温长龄诚实地回答:“是,我对你很好奇。”
好奇佟郑周庞四人曾经是不是他的小丑玩伴,好奇他到底有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
他站在桥上,高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纯黑色的大衣与白色的皮肤相互衬色,从温长龄那个视角,构图很像一帧漫画。
他是画里的鬼怪,微卷的头发,稍稍遮住了眉眼:“既然好奇,那就过来。”
路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半人脸的面具再一次掉到地上,滑下台阶,滚落到温长龄脚边。
她捡起面具,那一瞬间里,她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画面。
她看了江城雪几秒,然后走上台阶,来到桥上,脚步停在江城雪面前。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没管,再一次看着他,确认完猜想之后,拿着面具往他脸上戴。
“要我低头吗?”
没等温长龄回答,江城雪主动低了头。
人脸形的面具与他的上半张脸重合。
温长龄能确定了:“是你啊。”
江城雪笑:“终于认出我了。”
阿拿死后,温沅自杀了。那个指认阿拿手拿凶器杀人的“目击证人”也人间蒸发了,沉冤不得雪。
温长龄万念俱灰,她办完了丧事,了无牵挂,就买了一桶汽油,去找那四个凶手。你猜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别墅里开面具舞会,在庆祝劫后重生。
一起下地狱吧。
那一刻,温长龄只想毁灭,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
“同归于尽有什么意思。”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抬头,被靠近的阴影罩住。
那是少年模样的江城雪,戴着半脸长的面具,面具上的彩绘画得很狰狞,像死神派来的使者,居高临下地谈论生死,带着笑,好像无关紧要。
“死得太容易了,不是便宜他们了吗?”
温长龄复仇的念头就是在那时候萌芽的。
*****
喜欢热闹的谷易欢为了兄弟的幸福,都没进场去嗨,巴巴地守在入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谢商的车。
“四哥,这!”
谷易欢还有多余的票。
谢商进来:“她呢?”
她她她她她,就知道她!
谷易欢搓了搓冻僵的手:“人太多了,没跟上。”
谢商衬衫外面只穿了件正装,大衣忘了拿,他站在风里给温长龄打电话,响了很久,没有接听。
谢商给温长龄发了条消息:【长龄。】
屏幕上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谢商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有点无措。
谷易欢凑过去,偷瞄了一眼,嘴贱地来了一句:“四哥,你被温长龄拉黑了。”牛哦,温长龄。
谢商:……
温小姐真是……要气死他。
还有更气人的。
谢商走了几步,一抬头,看到了桥上的两个人。温长龄手里拿着面具,戴在江城雪脸上,她踮脚,他低头。
“是你啊。”
江城雪接过面具,戴上:“终于认出我了。”
看到这一幕的谷易欢气得牙痒,温长龄居然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她怎么能有新欢!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亲密。
“四哥,别难过,咱们也——”谷易欢怂恿谢商也找新欢的话还没有说完。
谢商走上了拱桥的台阶。
“长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