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阴影中的小径朝前加紧赶,两旁一排排都是没脑袋的跪尸,从里面穿行的感觉很怪,似乎总觉着这些尸体不知嘛时候就会骤然一甩,把头从地里扬起来重新长在颈腔骨上,朝我们怪笑——所以大家脚下都有些不自觉的加快,直到从黑暗中走出来才轻松了些。
越是靠近坑中间,越是感觉阴冷起来,坑底的土混着尸液成了烂泥,踩在上面发出咯咯的声音,低头一看这泥水中居然混着了些细短的冰渣子。晨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伸手朝周围的尸骸一指:“看看,这僵了的地方开始朝上移了,一直到腰部都没有腐烂。”
她这一说我们注意到了,似乎从坑子边缘开始,这些尸骸被僵化的部位逐渐抬高,怕是到中间石台子的时候,就会是整个僵掉,不会腐烂成骷髅白骨,换句话说,这中间石台也就是养尸地的中心。
我们停在石台火烛的光亮处查看尸骸,程自立他们横刀守卫,宗大叔大炮叔两人还把骨头捡捡拈拈的查看——我和晨曦面前的尸骸已经僵至了腰腹位置,正准备细看,铁勇忽然一拍我的肩膀,低声道:“叶子,我好像…瞅见个东西从那边尸骸的缝隙间穿过去了!”
我们别的人要么是蹲地上看面前的尸骸,要么就站着四处放哨,只有铁勇这孙子不着三两的撂高儿,手电筒乱扫的时候看见尸堆中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我们连忙扭过头,六把手电朝那方向一起扫罗过去,只看见远处漆黑依旧,寂静得像是坟墓一样,那有什么黑影的踪迹?我转过头就问铁勇:“那有什么黑影啊,这么多手电都没照出来?你丫是不是眼花了?”
铁勇这丫有一毛病。平时任你挤兑,但是千万别怀疑丫话的真实性,今儿这事也就是我。换别人早就炸雷了——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立刻涨红了脖子。瞪眼冲我直嚷:“我眼花?我嘛时候眼花过,是真的…是有个黑色的影子在那下面,一晃就没见了,绝对不会错的!”
铁勇都急成这样子了,我是他哥们,自然不会火上浇油,于是话题一转问丫究竟看见了什么,不过他却说不清楚。只是说手电光扫过去的时候,恍惚间有个东西骤然从手电光下一闪即逝,飞快的朝中间冲了过去,看那样子,倒有点像是个人…
尸坑虽然大,但我们当时都站原地没发出声音,这么寂静的时候你说有个东西从尸骸中穿了过去,不可能谁都没发现,这样无声无息的行动除非不是生物而是鬼,否则断断不能达到这个地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本来就是古墓,继小鬼子之后又荒废了这么多年,就算真有点什么玩意儿也不稀奇吧?
我们现在是要从古墓中寻找暗道。又不摸金又不考古,完全没必要在这里面折腾啊,万一碰上僵尸可就麻烦大了,所以我立刻建议别经过那石台了,原路返回,顺着这坑边缘绕过去了事,也算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保存自己、打击敌人,最终夺取胜利的战争艺术。
铁勇一脸老怀安慰的模样:“叶子,跟哥这么多年。你终于掌握到游击战的伟大精髓了,我太高兴了。你这说法我举双手赞成。”
大家齐齐同意。都说这主意好,反正也只不过下来走了百十米。回头就几分钟的事儿,何必在那尸体骨骸的坑子里面折腾啊,万一出点事儿多划不来?
我们立刻转身,开始沿着尸坑中的小径朝回头赶,走了一会儿就重新回到了黑暗中,我们加快步伐开始小跑,但是跟着就发现这事儿有点不对劲了!
按照开始的路程算起,这不过就一两百米的距离,跑起来最多五分钟,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走了十分钟了,非但没有走到,而且这坑边缘都看不见了!
还有就是,我感觉这黑暗阴影有点诡异了,手电光照过去总觉得不够远,不够亮,就像是干电池没什么电了似的,但是拿手中看却又看亮度够,就是不知道怎么照不远。
他姥姥的,难道是刚才我们一着急,把道给走岔了,要不怎么会死活到不了边呢?
我们又朝前赶了十分钟,还是老样子,前后看都只有尸堆骷髅无数,远处黑茫茫一片嘛也瞧不见——到了这时候,不用我说旁人也反应过来了,不由自主都停下了个脚步,个挨个大眼瞪小眼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还是晨曦最先醒悟,拉着我,蹙眉沉脸:“叶子,别跑了。我们这怕是碰上鬼打墙了,再怎么跑也是出不去的。”
我跑了这半天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没想到是什么原因,晨曦这一说顿时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这墓里面的鬼出来了,盯上了我们几个开始使坏?”“那孙子想把我们留这里面?”铁勇跟着上火,满脸鄙夷:“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上次我们在海里的时候,我那军刀戳触手屁用没有,只有铁勇手中的棺材钉奇效,这孙子回去就真找卓越把钉子的来历问了下,知道这东西原来有驱邪避恶的用处,所以一直带在身上的,这会子丫一听有鬼,立刻就把棺材钉在空中呼呼挥舞了两把,得瑟道:
“你们别怕!不管这是个什么鬼,只要在里面出现,都是满身劳动者血债的封建残余,哥们今儿定要他有来无回,死在自己墓里面!”
“那孙子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你不出手,他也是死在自己墓里的,”我一本正经的说:“铁勇,说不定这鬼是被残害的劳动人民阴魂不散,出来向我们倾述苦难,希望革命小将帮他翻身做主呢?你这一动手不就搞错对手了嘛?”
“呃,这个啊…”铁勇立刻反驳:“就算是被屠杀的劳动人民,他现在和我们作对,也算是封建主义的走狗,我还是可以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不翻身!”
我俩这边臭贫晨曦不乐意了:“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明明挺正经一事儿,到你们面前都变成乐子了?能不能好好帮出个主意,就算没辙,也别给我裹乱成吗?”
要说有没有办法,现在确实是没有法子,不过我和铁勇天性如此,只是对摆在眼前的真实东西有所敬畏,牛鬼蛇神什么的从来都毫不在意。举个例子说,这种满坑上万具尸体能吓我们一跳,但是换成什么鬼打墙之类的,我俩就完全不怕了。
我虽然学了丈海家的浪礁、穴藏四大字诀,但那都是海里的法子,岸上用不出来,可是嘴上却不认输,立刻就出了个损招:“谁说没注意?哥们其实早就想好个法子了。晨曦,干脆我们一把火把这些破骸骨全烧了,到时候别管是不是鬼打墙,有没有邪乎玩意,一把火全都干净了!”
“这招好!”铁勇立刻支持:“对于这些仍然散发着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毒化着人们的灵魂的封建残余,广大革命群众实在不能再忍受了!”
我俩一唱一合把晨曦搞得倒有点哭笑不得了:“你俩说起来简单,但是可别忘了,我们都在这坑里,火一起来我们自己都没地儿逃…”“可以先清理一块出来,”我反应倒是很快:“清理出来的地方又烧不了,我们就站里面等着,多好。”
我这话虽然像是鬼扯,到里面毕竟透着道理,晨曦一时间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虽然没开口,可是估摸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当,所以直接不给接茬,反而转头问宗大叔去了:“宗大叔,你有没有法子?”
宗大叔和大炮叔俩正凑一起窃窃私语,听她一问连忙正色回答:“晨曦,其实他们说的法子倒不是不行,只是我俩商量吧,这尸骸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招藏着,火一烧万一激起了里面的尸毒,到时候可就坏了,所以还是别这么弄的好——刚刚贺大炮给我出了个主意,这是我们以前在丛林里面用的,你看成不成?”
“哦?说来听听。”大家立刻来精神了。
宗大叔告诉我们,他们以前在东南亚当兵的时候有个法子,万一迷路了,就会把个手电筒绑在树上,让那光柱成为一条直线射出去,这样一来只要顺着光柱走,就能不偏不倚的走出条直线,从密林中出去…他们用的手电和我们的不同,是种聚焦非常厉害的电眼手电,能够一直聚焦数百米不散,所以可以走上数百上千米;虽然我们现在的手电没那能耐,但是聚焦两百米,从这坑里出去还是差不多能行的。
晨曦一听这话,立刻觉得此法可行,当时就拿了个手电筒把光柱调聚,架在个骨头架子上把前路照亮,然后叫大家跟着光柱一路朝前去——我和铁勇也觉得这法子比我们的似乎好点,所以倒也不吭气了,老老实实跟一块朝前走。
这里既然知道是鬼打墙,所以我们倒是不急了,一路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只盼着别走错就好,根本不抢那一星半点的时间,可事有凑巧,我们越是小心谨慎的时候,那事儿越是撞到了跟前…
才顺着光柱走了不到十米,我拿着的电筒突然嗤嗤闪了两下,直接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