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扑的黑影一把抱住了那补风亭中的高个儿,还没等高个儿反应过来,一只滚烫的大爪子就扯掉了他半个膀子,登时一片血肉模糊。
高个儿一声撕心哀嚎,然而刚喊出一声,就被那黑影扯着胳膊和腿,一把甩出了补风亭。
“壮爷!”
小单激动地看着壮子霸气做完这一切,那浑浊的白眸都放出闪亮的光彩。他猜出这帮人身上都有些功夫,但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巫力,还这般厉害,整个人都看呆了,心底的紧张和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而补风亭外,段飞硬化的右腿一个飞踹,顷刻把那师尊踢飞了出去。只见那干瘦的师尊脸先落地,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门的血泥,一口血唾沫吐出来,连带出来三颗牙。
然而就在段飞回身之际,那方壶已大步冲向补风亭,段飞心头一紧,连忙蹲身一个扫腿。方壶飞身一跃,落地的瞬间,一掌披向段飞的后颈。
段飞顺着方壶的腋下向前一钻,拽住那他那精致的锦绣腰封,叠步一转,借力转到了方壶的另一边,硬化了的左手直劈向那跑向补风亭的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一缩手,躲过了段飞的掌劈。回眸的刹那,细缝里的绿豆小眼射出摄人的凶光。
段飞左手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肩膀,右手硬化,去插女子的喉咙。可谁知未等段飞的右手挥过去,那女子竟一下攥住自己肩膀上段飞的左手,用力一扯,生生撕掉了一块皮肉。随后腰身一软,向后弯去,躲过了段飞右手的攻击。
在天枢城的时候,段飞的法器被毁了,此时还没寻觅着新的合适的法器,灵元与仙气的混合极为混沌,因此体内的巫力也不充沛,只能将所有的巫力集中在一点爆发使出,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同时硬化四肢,且持续的时间也不长久。因此在攻击的时候,也很容易被攻击。
被那黄衣女子在手背生撕了一块皮,段飞一阵钻心的疼,右手忍不住去掐左手,疼得龇牙咧嘴。
那黄衣女子得意一笑,灵活的身体一个旋身,一把短剑从袖口飞出,直刺段飞低下的头颅。
“飞哥!”
已冲出补风亭、正和其他两个白衣使徒缠斗的壮子一声怒吼,使劲挣脱了抱着自己腰肢的一个使徒,奋力冲向那黄衣女子。
壮子也没有法器,两年前在天枢城的时候,他出去跟易龙掐架,黄铜项圈并没有交给赤妘保管。后来从斟仲处得知消息后,就直接前往卓展他们所在的那个山坡了。
等到易龙一伙来到,救出段飞,在卓展打开时空隧道时,壮子就把那属于金属材质的黄铜项圈给扔了,毕竟保命重要。所以此时巫力也不强,那双力大无穷的大毛爪子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且断断续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靠蛮力在拼杀。
壮子本身体内巫力就比段飞他们弱,且兽系巫力释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不能像自然系那样收解。加上刚才对那高个儿的突袭,用掉了他大半的巫力,此时已所剩无几。现在他几乎是将剩下的全部巫力都集中在了手上,再次幻化出那对令人生畏的蠪侄虎爪,用尽全力向那黄衣女子的脸上挥去。
见到蒸腾着热气的蠪侄虎爪,女子一惊,飞步倒脚,向后退去。就在壮子的大爪子马上要扣在她脸上的时候,她非但没躲,竟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壮子的手腕,头向外一偏,扯着壮子的前襟,过肩摔了过去。
壮子重重摔在地上,那用尽全部巫力幻化出的蠪侄虎爪也消失了,后背胸口一阵剧烈的阵痛,肺子似要炸裂一般。紧接着鼻子一堵,又突然无法呼吸,憋的红头胀脸。壮子努力滚打着翻了个身,才再次踉跄着爬起,才让呼吸顺畅起来。
黄衣女子攒眉怒目,疾步冲向那补风亭。
本以为靠着壮子和段飞这两大神人能翻盘的小单,在目睹了黄衣女子强大的战斗力后,已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芳菲,缩在亭子的一角里,瑟瑟发抖。
眼看那黄衣女子凶神恶煞地向补风亭这边过来,绝望至极的小单颤声惊呼着,将头一缩,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闭着眼睛的小单只听两声“啪啪”的脆亮鞭响,紧接着是刀剑落地的声音。再睁眼时,一袭红裙已自补风亭顶飘然落下,红亮的鞭稍甩掉那短剑的同时,鞭柄已再次高旋,打着圆弧甩向了再次攻过来的方壶。
小单大喜,却又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后背窜向头顶。
还没等小单回头,他和芳菲,以及这小小的残破的补风亭,便被拔地而起的冰墙骤然冰封。
午后的太阳透过厚厚的冰层,把这冰亭照得梦幻而透亮,就像小单此刻的心情,美丽得太不真实。
“你们到底是谁?!”
见到此般情景的黄衣女子骇然质问,直直盯着站在冰亭顶端那淡定的少年。
“我想……我们曾经应该见过一面,虽然我们不记得你,你也不记得我们。”卓展淡漠说道。
黄衣女子微微觑眼,仔细在记忆中搜寻着,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几个半大孩子。
作为直接听命于神主的四大刃主之一,她并不知道仙尊文魉在打一个叫卓展的少年的主意,自不会记得曾经在三苗国竹林几个闹场的半大孩子。
而且此时卓展几人已长了两岁有余,正值成长期的少年,面相、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尤其是卓展,经过在清崖哪里苦修一个月,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她一点儿印象没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那黄衣女子确实想不起来,卓展无奈一笑,冷彻道:“记不得也不要紧,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一定会记得,而且,刻骨铭心。”
卓展的话刚一落点,背后的冰钨剑已然出鞘。
未见出招,只是轻轻的将冰钨剑抽出那鹿蜀皮套,拿在手中,四周的树林便瑟瑟低鸣起来,森然的剑意已瞬间传达到每个人的心底。
黄衣女子肩胛微抖,也重新拾起之前被赤妘击落的短剑,反手握剑,轻咬嘴唇,蓄势待发。
卓展嘴角微微上扬,张开手臂,像一片轻巧的叶子般飞身而下。
黄衣女子骤然睁眼,凌厉的短剑直逼卓展喉咙。
只见卓展轻飘飘往后一闪,仍像一片叶子,随风飘去,让人抓不着,也不预测不到行动轨迹。
然而黄衣女子却不死心,一个上步,灵巧的身体陀螺一样飞旋,一圈接着一圈。每转一圈,短剑都向卓展挥刺一下,速度快得惊人,却都被卓展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连续十来个回合,黄衣女子都没占着便宜。可能是心态焦躁,招式也有些不稳了。就在一个突刺间,竟被卓展一把抓住手腕,生生捏脱了短剑。
女子低吼一声,愤然挣脱了卓展的手,赶忙碎步飞退,离开卓展身前二丈有余。
“刃主,接剑!”
高喝间,那方壶已摘下自己的嵌宝佩剑,飞掷投来。
黄衣女子飞身上跳,单手接剑。
一声“嗡嗡”的剑刃摩擦的声音,旋身落地的瞬间,她已拔出这柄长剑,与卓展对势而立。
片刻的安静,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风乍起。
突然,女子挥剑飞驰而来,长剑对准卓展的胸口笔直刺出。
卓展定立未动,就在剑尖沾身的瞬间,踮脚一跃,踏着女子的剑飞至半空。
俯视着女子惊讶的表情,卓展冷彻一笑,银灰色的冰钨剑在他手里像转笔花似的轻柔一转。
众人只觉一股细如雨丝又绵如纤毡的剑气水波般荡漾开来,层层叠叠,推扩至四周的树林。
女子只感觉一股微风拂面,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到了连续几声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皮开肉绽的疼痛。女子赶忙低头,发现自己前胸、小腹、手臂的衣服都破裂开来,一道又一道鲜红的伤口缓缓地往外渗着血。
女子大惊,突然,周遭几声痛苦哀嚎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赶忙寻声四望,却见方壶、师尊、两个师徒,以及那个倒地的高个儿的曹坤,都捂着自己的身上惨嚎着。
接下来,几声“咔嚓”脆响,女子阒然抬头,却见他们周围的这一片矮树,树冠竟都齐刷刷折断,掉落在地上,就跟刚被风暴肆虐过一样。
早就躲到补风亭后面的赤妘、段飞、壮子,比那女子还惊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乎其神的剑气,连咽唾沫都做不到了。虽然他们都知道卓展拜了这五方五山的剑圣清崖为师,也知道他的剑术肯定大有长进,但实在没有想到,卓展的剑术竟然到了这般出神入化地地步,仅仅轻轻一转,丝毫没有杀意和戾气的温和剑气,就能达到这么大的杀伤力,实在令人咋舌。
而那错愕不已的黄衣女子,已顾不得身上的伤,只见她微微颤抖的手端持着木剑,警觉地望向卓展,低声质问道:“倾天剑诀三十二,你,到底是清崖什么人?”
卓展自得一笑,淡然道:“什么人?清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出师的弟子。”
女子大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不可能!清崖虽赐教无数,却没有人能真正出师,你在虚张声势。”
卓展淡然的笑容遽然收敛,神情冰冷得可怕,就连声音似乎都带着冰碴:“既然你孤陋寡闻,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师父的真传,倾天剑诀,三十二。”
话音刚落,一阵闷热的风拂过,握于胸前的银灰色的冰钨剑陡然一翻,瞬间割破了这燥热的风,周遭的空气都倏忽凉爽下来。
黄衣女子霍然睁眼,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女子将手中那柄嵌宝长剑握得更紧了,双腿有些僵硬,绣鞋不禁微微后移,碾碎了被骄阳烤干的草杆。
随着草杆“吱吱”一声,对面的卓展骤然凌空而起。还没等黄衣女子反应过来,笔直的冰钨剑虚影一闪,竟幻化出无数的光影,劈头盖脸地向她挥砍过来。
黄衣女子阒然失色,忙不迭地猛挥长剑迎击。她心里清楚,这无数的剑影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却不明白为何自己挡下的每一剑都是实实在在的攻击,而且自己还得竭尽全力去迎击,才能勉强护得自己不被伤到。
就在女子全力抵挡之际,面前这团纷乱如麻的剑影却骤然消失。女子稳住脚跟,定睛看时,对面却不见了卓展的踪影。
女子猛吸一口气,心想不好,立马回身挥剑,却已经迟了,自己的后肩还是被颀长的冰钨剑给贯刺而入。
随着清辉不沾血的剑身抽出,女子肩胛处的黄衣顷刻殷红了大片。只见她撑剑而立,气息微喘,狭细的眼睛凌厉地望向卓展。
卓展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女子那细缝中的眼瞳似乎一瞬间变成了灰色,而下一秒,女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快的如风雷,手中的长剑流星般朝自己刺来。
虽然卓展已侧身后退,但握剑的右臂还是被长剑的剑刃给划破了。
“我靠!卓展你特么傻了?咋不动呢?”远处补风亭后面的壮子焦急大骂道。
“卓展哥哥,你怎么了?”见到卓展受伤,赤妘立马钻了出来,要向这边跑来。
却被壮子给拉住了:“哎哎,你忘了卓展说的了?他的剑气太盛,不分敌我的,你过去,只会给他添麻烦。”
赤妘这才止住了脚步,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焦虑。
段飞也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疑惑道:“怎么回事,难不成卓展被点穴了……”
“我靠,还点穴呢,飞哥,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壮子鄙夷道。
卓展微微侧头,看着臂上那流血的伤口,瞬间明白过来,身为白冥十二刃的黄衣女子刚刚是用了瞳力了。只是那女子的眼睛太小,而且使出瞳力时眼眸的灰色太不明显,自己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而这瞳力,应该就是放慢她所视范围内的人的时间。所以,不是女子变快了,而是自己变慢了,才因此挂了彩。
对面的女子冷蔑一笑,揶揄道:“小子,就算你得了清崖的真传又如何?在我的眼睛下,你还是无处逃遁。”
然而令女子错愕的是,处于不利之地的卓展竟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恐惧,反而淡定得很,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沉声道:“你觉得你很快吗?”
女子微怔,内心不自觉地打起鼓来,觑眼道:“你什么意思?”
“那就看一看,到底是变慢了的我快,还是你快。”
话音未落,卓展已挥舞着冰钨剑再次跃身而起,似一道闪电出现在女子面前,却又骤然消失。
女子大惊,小如豆点的眼睛现出灰色的光,急匆匆地回身搜寻着卓展的身影。
突然,女子长剑一挡,拦下了突刺过来的冰钨剑。然而冰钨剑一收,再次消失不见。眨眼间,又从女子的侧面直刺过来。
这一招一式,变幻飞快,女子抵挡的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她明明是用幽冥之眼放慢了那少年的速度的,究竟为何……
女子不知道的是,卓展现在的速度,可是连他的师父清崖都忌惮三分的,区区幽冥之眼,即便放慢了他的速度,他的速度还是比常人要快得多。
就在女子疲于应对之际,只见侧面山丘上,一道刺眼的光晃向自己。女子下意识眨了眨眼,却顿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时,那把泛着寒光的冰钨剑竟已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你……”一口鲜血吐出,女子瞪着那不大的眼睛向后踉跄了几步,颓然倒下。
“刃主!”
“刃主!”
白冥使徒一众虽嘴里焦急大喊,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因为此时的卓展,在他们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卓展起身,朝着对面山丘的挥了挥手。
而山腰处站着的段越,也收起了回天鉴,朝卓展挥了挥手。
“卓展哥哥!”红色的裙子快乐地跑了过来。
卓展收起冰钨剑,张开双臂,准备迎接那甜甜的小包子。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红色的裙子却倏然扭曲起来。不仅红裙子,周遭的树、大地、甚至蓝天白云,都急速地变形起来,就像用汤匙搅动咖啡里的牛奶,完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卓展的大脑有些晕,耳畔一阵嗡鸣声,视线也有些恍惚,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一个黑影出现在前方,随后,冰冻的补风亭骤然化开,挣扎着的小单被人一把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