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一把光阴,温凉如水。
一个不留神,时间便从指缝间漏出,匆匆流逝。
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两年。
还有两个月,卓展就要结束他那浑浑噩噩的高中生活了。
这两年,卓展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像被抽了魂一样,整天魂不守舍的。虽然课堂上还是一味的睡觉,但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就是那边的人,那边的事,以及那还没弄清真面目的文魉和本杰明。自己心里像被掏空一个大洞,怎么都填不上了。
卓展觉得自己似乎要魔障了,吃饭、走路、睡觉、上厕所,无论干什么事都会想到曾经发生过得那些事,仿佛现在的生活才是一场长长的梦,自己被魇住了,怎么都出不去。
他曾找文叔深澈谈了一次,他没有激动,没有冲动,而是冷静地一一分析着利弊,小心翼翼地、变着法儿的提出关于重启司空、再走山海时代的提议。
不过将这个想法刚说出口,便被文叔立马否决了,很干脆,很彻底,很不留余地。
那张慈祥温馨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愠怒和悔憎。
文叔,还没从段飞受伤的那件事上释怀,一丝一毫都没有。
聪明的卓展见状便立马明了了,他自然不会再去触动文叔那根敏感的神经,因为他明白,自己越积极,这事儿就越没着落。
之后卓展不仅一次去地下室里找过司空,准确的说,是藏着司空的那个拖把头。希冀拿到司空后,埋着文叔和大伙儿再去一趟山海时代。不过很可惜的是,司空已经不在那里了,文叔又换了藏匿地点。而且这一次,文叔又藏得很好,因为卓展花了两年时间,也没能找到。
这期间,卓展去了段飞家一趟。那个家,依旧被段家小姨打理得温暖又明亮。不过这次卓展并没有进到里屋,没有去见段飞他爸。只是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不吃水果,也不说话。
搞得段飞和段越都紧张兮兮的,明知会有狂风暴雨,却被眼前的风平浪静所折磨,实在有够痛苦和煎熬的。
不过直到最后,卓展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他只是像来时那样,平淡地起身,平淡地穿上衣服,平淡地出了门,平淡地笑着说再见。
最后一次在山海时代,卓展从掏心魔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父亲确实是被段飞的父亲害死的,再次印证了之前在隐土邦那听来的话。这让他内心不起波澜,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像他之前说的,段承奎叛变这件事,他无法原谅,因为他不可能心大到连自己父母遇难都能释然。但他也绝不会因此就对一个已经受到身心重创的人百般怨恨,更不会迁怒到段飞身上。他能拎得清,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父债子偿这回事儿。
从段家回来后的卓展异常平静,他没有再执着于任何事。但还想像从前那样放空自己,现在的他,已经做不到了。
于是他便把自己填得很满,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生活。
他开始重新学习,课堂上也不睡觉了,笔记做的比谁都厚。练习册一本接一本的做,市面上卖的都做完了,便去找竞赛题做。他写的飞快,碳素笔几乎是一天换一根芯。
实在没得做了,就背英文字典,研究甲骨文。
放学后,他就去球场,踢一场酣畅淋漓的足球,把自己累到虚脱,满身臭汗的回家,洗一个通通透透的热水澡。躺在床上,让疲倦的自己瞬间入眠,最好不做梦。
只不过遇到刮风雨雪沙尘雾霾,球场上便没人了,他自己一个人也踢不起来,只能回家。一到这个时候,他心里空着的那个洞便再次无限扩大,似要将他拖进去一般,让他害怕之余又无处可逃。
于是,他便继续给自己加码。在课业之余报了一个击剑班,一个散打班,一个素描班。再次将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填满、麻痹。
每天晚上回到家,累得如同一具没有心肝的人偶一般,扑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又是同样的一天。就这样高强度高密度的无限循环,卓展才没让自己发狂,安稳地渡过了寸阴若年的两载。
卓展的全面改变,最欣喜的人无疑是他的班主任程老师。因为卓展不仅重新开始学习,考试也都全力以赴,再不是稳占及格线的问题学生。而且,经过两次考试后,卓展重回年级第一,并再也没掉下去。于是,程老师便推荐他去参加了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和化学竞赛。
卓展不负众望,带回来两块闪亮亮的金牌给程老师,这让程老师乐得合不拢嘴,天天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般,在其他老师面前炫耀,没多久便成了全校老师的公敌。不过这些都不是事,他也不在乎,只要班级有这个大宝贝儿在,他就知足常乐了。
程老师也将这份知足转化为恩情,他帮卓展申请了燕大的保送名额。虽然卓展高一时的成绩不尽如人意,但好在高二、高三成绩都足够稳定,而且还有竞赛加分在。经过推优评委会测评,一致同意,取得了保送名额。
现在卓展可以说就等着两个月后毕业,然后进入隔壁燕大的校门去找段飞了。
说起段飞,他就比较悠闲了。大学课业不重,凭他的头脑,即便不怎么学,成绩也不会差。已经大二的他,成了学校里最耀眼的明星。天天身边围着一群小姑娘,学姐学妹都有,打着各种幌子,明里暗里送着秋波。段飞不表现出厌烦,也都一派和气笑脸相对,不给任何人希望,也不让人家绝望。
但很奇怪的是,在大学这片连野猫野狗都出双入对的热恋圣地,明明可以随便挑的他,却从未谈过恋爱,就连跟谁暧昧都没有过。长此以往,背地里已经有人开始暗戳戳地猜测,他是不是那方面的取向有问题。搞得他百口莫辩,有苦难言。
不过很快,这种没有根基的谣言就立不住了,转眼便被新成立的“爱飞会”的学姐学妹们粉碎得渣渣都不剩。段飞对这些热情的女生虽心怀感激,但每每看到一群女生蝗虫般涌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那么一刻是想让她们误会自己有问题的。
而江雪言,这两年内再没回过江宅。不知是不想面对卓展,还是在逃避没事就往江宅跑的段飞。不过这期间她倒是给文叔打过几回电话,聊的内容,无非就是自己准备毕业论文了、自己毕业了、自己去哪家公司就职了。仅此而已。
文叔当然就成了传话筒,将江雪言说过得每一句话,甚至精确到每一个字,都原原本本地转告给卓展和段飞他们。至于这些不痛不痒的内容到底有什么用,恐怕只有段飞才能理会了。
两年,可以沉淀很多东西,也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这两年里,壮子和段越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壮子的那些方言和土笑话再无法轻易逗笑他的越越女神,而段越,也对壮子在自己面前故意讨好、没话找话的行为开始失去耐心。
于是,两人的争吵逐渐增多,差不多是三天一小吵,半月一大吵。说是吵架,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段越单方面地在发脾气,因为壮子虽然心里有气,也不绝对会把气撒在段越身上的。
这让夹在中间的段飞很为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除了学校那群女生,就这个事最让他头疼了。
还有两个月高考,每个高三的学生都到了不得不考虑前途和志愿的时候。段越和壮子不像卓展和段飞,可以凭借优异的成绩高枕无忧地保送进名校,他们不行,要想升学,就必须经历高考。
段越一如她这十八年来的沉稳,打算报考燕京一所口碑较好的师范学校,对于她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来说,刚刚好,既不冒高,也不屈分。
不过壮子的行为令她很是气恼。壮子的成绩虽然不好,但若挑一挑拣一拣,还是有不少三本院校是可以报的。可谁知壮子竟然不想再继续念了,愣说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材料。还理直气壮地声称上大学不仅浪费自己的青春,还浪费他爸妈的金钱,非要去学什么厨师。气得段越天天冲他发脾气,不给他好脸色看。
这天,因为毕业后去向的问题,段越又跟壮子大吵了一架。
只不过第一次,壮子跟段越发了脾气,寸步不让。
段越很诧异,很震惊,哭着躲在闺蜜西贝的怀里倾诉。
可令她更委屈的是,一顿大倒苦水后,西贝不仅没安慰她,还批评她不应该替壮子做决定,又说当厨师也没什么不好的,能把兴趣当职业的人是多么幸福巴拉巴拉的。简直把段越给听懵了。
两头受气的她愣是一周没搭理壮子和西贝,天天自己一个人吃饭、上下学,心里孤独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