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黎明,众人便向赤帝赤后辞行,摸黑下了天虞山。
由于时空隧道开启时的动静还是比较大的,为了不惊扰到附近居民,他们选择了天虞山后山的一块偏僻之地作为出发地点。这里是当初段飞和壮子炼制石灰和红磷的地方,地处山后背阴处,人迹罕至。
“终于要回家喽,成堆的零食、通宵的网游、新番的动漫,都在向我招手呐。”壮子活动着筋骨,很是兴奋。
“你这些爱好能不能不总是晚上整,知不知道熬夜属于慢性自杀啊?找点正经的事儿做,踢踢球、做做航模什么的多好。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对你自己身体也好,你这身肥肉就是后半夜吃零食给催起来的。”段飞忍不住吐槽道。
“如果熬夜相当于慢性自杀,那早起就是当场死亡,我才不呢。而且我这些爱好,不在夜里享受就不对味儿。”壮子摆出一副对自己的价值观十分自信的样子。
“真是的,简直是对牛弹琴,懒得跟你废话。哎,卓展,司空雪言姐不是拿着呢吗,你还在掏啥呢?”段飞看着一直在翻背囊的卓展,不解地问道。
“找到了。”卓展从背囊的最底下摸出来一支竹筒,正是之前易龙给他的那个自制推进式彩烟弹。
“不会吧,卓展,你真要叫易龙那帮家伙啊?干脆让那帮孙子在这儿自生自灭得了。”壮子一脸苦瓜相,很是不忿。
段飞赶忙帮腔道:“这回我支持壮子。他们那帮亡命之徒本就没什么道义可言,你也用不着跟他们讲信用。既然有本事偷着跟过来,那就得想办法自己回去。那帮人,你帮他一次,他坑你十回。”
“理虽如此,但我毕竟答应他们了,不叫上他们,我心里过不去。况且当初咱们确实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文魉和本杰明的藏身地,虽然没见到人,但这也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卓展笑笑,已然拉开了竹筒的绳环,一缕紫色的彩烟嗖地升到半空中,在灰白色的天幕中显得格外绚丽。
“喂,壮,你衣服里藏的是什么东西,拿出来。”卓展盯着壮子鼓起来的衣服,厉声说道。
“没,没什么……”壮子赶忙缩了缩肚子,好让自己的外衣看起来没那么鼓。
“拿出来。”卓展的态度很是强硬,不容分说。
壮子只好不情愿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迟疑了片刻,缓缓打开,支支吾吾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薇薇姐给我的定情信物……”
只见那是一只做工精美的螺钿粉盒,样子古拙非常。
“你唬三岁小孩儿呢,赤薇姐能给你定情信物,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段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就是说啊,我二姐可是对我师父情有独钟的,怎么会对你移情……”赤妘也表示出不屑。
“这真的是薇薇姐给我的!那天在薇薇姐的百芳殿,越越和雪言姐也都在场呢。来,你们说说,这是不是薇薇姐给我的?”壮子不服,拉过段越就让她评理。
“没错,这个是赤薇姐给壮子的。”段越点了点头,却是一脸不以为然,“不过啊,那是因为他天天往赤薇姐的寝殿跑,赤薇姐实在不堪其扰,才随手从妆奁上拿过来搪塞他的。”
“那也是薇薇姐给我的,不行……我得带回去……”壮子不依不饶,一脸委屈。
“不行,江老定下的规矩,不得往现世带东西,咱们都得遵守,我不能给你开这个口子。”卓展凛然道。
“那你都把活人弄过去了,我就拿个盒子就十恶不赦了,太不公平了吧。再说了,就行你每次一包一包牙刷蛋糕啊给赤妘这丫头倒腾,就不许我也带点土特产回去啊,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壮子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很是硬气。
“卓展,算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咱们毕竟也不是真的探研队队员,没必要这么严格的。”段飞好言圆场道。
本来卓展私自带赤妘回去就理亏,听段飞这么一说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顺便也找了个台阶下:“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哟,太好了,卓展,就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嘿嘿。”
壮子瞬间眉开眼笑起来,捧着那个螺钿粉盒狠狠地亲了一口,惹得段飞、段越兄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嘿,看来以后咱们都是同道中人了啊。”
说话间,易龙衣衫不整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魏子等人。
“卓展,你可别被这死胖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别人不懂行,我易龙可懂。咱们那边现有的螺钿妆盒多半都是明清时期的,这上古的螺钿盒子十分罕见,虽说没鎏金没嵌宝,但就这个年份,就足以秒杀一切的了。别说上拍卖,就是拿到潘家园、琉璃厂倒个手,也能大大赚上一笔啊。”
“易龙你别满嘴喷粪,壮爷可不是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你们是拿东西去卖,我这可是相好的给我的定情信物,不是用来赚钱的,何况壮爷我也从来不缺钱。”壮子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行了,走不走,再多说一句没用的,就都别走了。”卓展冷言道。
“哟,走,走走!”易龙马上放软了声音,谄笑着跟了过来。
“还是你们卓老大讲信誉,不错,是条汉子。不过,卓老大,下次你能不能别这么早啊,这天还没亮透呢,我们都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要不是放哨的兄弟眼尖看见了彩烟,你们就真把我们给落下了。”
易龙竟当众系起自己那半松的裤带,羞得段越赶紧扭过了头。
“我之前说过了,仅此一次,不会有下次了。”卓展冷冷说道,
此时江雪言已经启动了司空,山体前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银光烁烁。
“别这么无情行吗,合作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嘛。”易龙叨叨道。
“不走就算了,雪言姐,一会儿进去就关司空。”段飞放狠道。
虽然他们自己知道时空隧道打开的时间是一定限的,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但是易龙他们不知道,不这样吓吓他们,段飞总感觉不爽。
“哎,等等,等等我啊,大舅哥!”易龙大喊着追了过去。
黑洞在易龙一伙进入后渐渐缩小,并在彤红的太阳跳出地平线的一刹那骤然闭合,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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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是在粤北湘南交界处的莽山山脉,出来的时候却已是粤东北与闽西南交界处的蕉县附近了。
虽说他们已经在南山那边渡过了几个月,但对于现世这边来说也就是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这边的天也才是蒙蒙亮,勤劳的乡民赶着牲口不紧不慢地走上田埂,在听不懂的号子中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赤妘环顾了下四周,对这没有仙气的浑浊空气很不适应,抬起手背蹭了蹭十分不舒服的鼻子:“你们这边跟我们那儿也差不多嘛,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有点喘不过气,呼吸太困难了。”
话音未落,一辆崭新的黑色阿尔法便一溜烟地停在了路边。这个庞然大物令前一秒还无比淡定的赤妘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车门打开,走下来高大妖娆的妍姐。还是那身卡其色风衣,还是那顶别致的贝雷帽,但风衣和帽子上却多了好些灰尘和脏污。妍姐的手上、脖子上都缠着白晃晃的纱布。
她清了清嗓子,略带沙哑地说道:“怎么样,快吧?一接到文叔的电话,说是机器监测到你们会在蕉县回来,我和阿满就一刻都不敢停,连夜开车赶过来了。
你们几个也都没吃早饭呢吧,喏,酿豆腐和猪油饭,这么早就开门的饭馆不多,只能买到这两样了。”妍姐说着递过来几个还往外窜着热气的塑料袋。
“妍姐,你的伤……是我们离开的时候跟那帮人打的吧?”
江雪言把塑料袋接过来转身递给卓展、段飞他们,上前轻轻抚摸着妍姐缠满纱布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道。
“哼,别看他们人多,但哪里是我跟阿满的对手啊。不过这帮孙子手真黑,竟用些下三滥的招式……啊!你……你不是他们的人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由于天还没亮,妍姐刚刚也没看清楚,现在蓦地看见了壮子身后的易龙一伙,惊的大叫起来。
车里司机位上的阿满听到妍姐的喊叫声,已然飞身跑到后备箱那里,拿出了那支形制十分特别的弓弩,半蹲在车侧。虽然他常用的那只眼睛因充血肿得老高,但还是努力地用另一边的眼睛瞄准了易龙一行。
“哎哎哎,误会误会!卓老大,你快给解释解释啊。”
易龙一看到对准自己的箭镞,吓的一个激灵,赶紧躲到了卓展身后。
“妍姐,阿满,先冷静!”卓展伸出双手,慌忙稳住妍姐,“他们几人确实是跟着溜进去了,但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次他们跟着我们回来也是事先约定好了的。”
“真的?”妍姐一脸认真,狐疑地看着众人。
卓展坚定地点了点头,江雪言也表示肯定,妍姐这才放下了紧吊着得心。
“卓展因为什么答应带你们回来,我管不着,但现在到了这儿,就由不得你们撒欢儿。雪言、卓展,你们几个跟我上车,咱们走。”妍姐说着狠狠剜了一眼易龙他们几个,撩开风衣,扭着腰肢上了车。
卓展等人也拉开车门,相继上车,黑色的阿尔法又像来时那样一溜烟地开走了,只留下衣衫不整、背着行李包的易龙一伙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喂,你们就这么走了啊?给我们留点儿钱呐!”
易龙追着车边跑边喊着,见实在追不上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骂了一句娘。他们可没有文叔那边的检测仪器,他们的兄弟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他们了,在这荒僻的县城郊区,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刚上车,妍姐就从前面递过来一个大包:“给,这是你们走之前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衣服、钱包、手机什么的,点点。”
“卓展哥哥,这个黑色的大箱子究竟是什么呀,明明没有马,却跑得这么快,这是靠巫力发动的吗,它也是一种兽吗?”赤妘兴奋地左看右看,激动的不能自已。
卓展一边笑着给赤妘系好安全带,一边温和地解说道:“我们这边可没有什么巫力,这叫车,人们出行最常用的交通工具,相当于你们那边的马车吧,不过这种车不用马来拉,而是靠发动机驱动的。”
“发动机是一种什么‘鸡’,我上车时怎么没看到有‘鸡’呢?”赤妘疑惑道。
前面的眼睛急匆匆地回头,摘下了刚戴好的墨镜,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不会吧,你们……你们不会是拐了个古人到现世吧?”
“妍姐……那个,此事说来话长。妘儿,这是妍姐,妍姐,这是赤妘。”卓展尴尬地笑笑,语气弱得很。
“还真是……你们可真大胆啊,比当年的探研队猛多了啊!文叔知道吗?”妍姐用那双缠满纱布的大手捂住了嘴巴,惊讶得舌桥不下。
“妍姐,这事确实不好说,你还是听我说吧。”
江雪言说话很是艺术,她将他们一行结识赤妘,并帮助南山平息叛乱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妍姐听。包括卓展和赤妘的情分,也有意无意地夹杂在里面。这事儿经她口讲出来,听起来就好像带赤妘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前面的妍姐听得已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了,不停地抽着扶手箱上的纸巾擦着眼睛,晕开的黑色眼线液随着眼泪流了下来。
“呜呜呜……真是太凄美了……卓展,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居然还去抢婚了,实在是太浪漫了啊,呜呜呜呜……
不行,妍姐我受不了啊,我这还没老呢,就开始体会不到这种浪漫了,简直太可怕了。
趁着年轻,我也得好好疯狂一把,今年的情人节,我一定要好好浪漫一回。决定了,我要跟honey去伽那大的耶洛奈夫看极光!”
妍姐说着就拿起手机开始订机票,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说,妍姐还有爱人呢啊……她那个honey……是谁啊?”
壮子拱了拱旁边的段越,兴奋地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着,他对这位妍姐的honey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壮子这一点倒是与素来八卦心切的段越一拍即合,段越用手指点了点前面的江雪言,声音小到似乎在说唇语一样:“雪言姐,妍姐的honey是谁啊?”
江雪言诡秘一笑,悄悄指了指驾驶位上的阿满,撇了撇嘴。
“噗!不是吧?”壮子嘴里正嚼着的猪油饭一下喷了出来,正好喷了坐在前面的段飞后脑勺上。
此时的段飞也顾不上骂壮子了,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头发,表情夸张地看着江雪言,惊讶到怀疑人生。
江雪言闭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众人齐刷刷看着最前面那对奇特的情侣,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壮子甚至不自觉地幻想起他俩接吻时的场面,浑身瞬间像过电一般,花枝乱颤起来。他随即猛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往下想了。
“呀!”妍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张地回头:“这说起订机票我才想到,你们拐来的这个丫头没有身份证啊。这飞机是坐不了了,机场查得严,坐高铁吧,我想办法帮你买到票,阿满是羊城本地人,会借到身份证的。阿满,不用去祥云机场了,改去羊城南站。”
驾驶位上的阿满没有作声,而是一个急转弯拐进了右边的路口,紧接着又是一脚狠油,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除了赤妘,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拉住了车里一切可以拉的东西,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赤妘娇小的身躯若不是系了安全带,恐怕瞬间就被甩出去了。然而还没等她坐稳,又一个急转弯不期而至,使她的头重重磕在了卓展的肩头。
旁边得段越飞快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对赤妘点了点头,做出了往袋子里吐的模样。
到了羊城南站,赤妘脸色发青,嘴唇泛白,折腾得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她在段越的搀扶下不停地感叹着还是南山的夲马车好坐。
由于燕京那边已经入冬,羊城这边也不暖和了,妍姐热心地拉着赤妘去南站对面的商场买了一身衣服。
虽然俏皮可爱,但那帽子上的粉红蝴蝶结和大衣上密集的豹纹点点,着实展现了妍姐的特色品味,让再次见到赤妘的卓展真是哭笑不得。
高铁上的时光舒适却漫长,赤妘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扒着窗玻璃感叹着这速度简直比坐小谷飞还快。
她拉着段越一起紧张兮兮地去体验卫生间里的真空抽水马桶,并不怎么好吃的高铁盒饭也能兴奋半天,这倒是给本来枯燥无味的旅行增添了不少乐趣。
卓展看着赤妘欢乐如小兔子的模样十分惬意,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不断琢磨着回到燕京之后的事情。
有一件事,是他回去后迫不及待要做的第一件事,这件事搁在他心里好久了,不得不做,刻不容缓。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对面正跟江雪言聊天的段飞,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