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已经三天没来云雪殿了。”葫芦皱眉。
虽然她也不喜皇帝过来,可真不过来她依旧。
盛舒媛在修剪花枝的手没停“陛下也三日没去上朝,难不成本宫还有政务重要?”
葫芦没敢说话了。
“二殿下如何了?”盛舒媛问。
“二殿下失魂落魄的厉害,奴婢听说,之前被贵妃欺负过的妃嫔还假惺惺去看过殿下,言辞偏奚落。”狐狸叹气“陛下中间还训斥过一次二皇子,说他玩物丧志,难登大雅,本来门庭若市的二皇子府现在人可罗雀。”
“后宫向来如此势利。”杜鹃的语气不冷不淡。
“大殿下来了。”
盛舒媛放下剪子,正巧与温景行的眼神对上。
“战场上的历练果然厉害,你这眼神连我都招架不住。”盛舒媛笑笑。
温景行走近“母妃好兴致,又再修花。母妃若能把看这些花花草草的心放儿臣身上五分之一,儿臣就心满意足了。”
盛舒媛失笑“我不疼你吗?”
她侧身,对上温景行真挚又深情的眼,莫名不敢同他继续对视。
“母妃待儿臣如何,儿臣再清楚不过。”温景行含笑“儿臣最近得了些好花种,知道母妃会喜欢,待会让小高给你送来。”
杜鹃道“何必劳烦高军事,奴婢去跑一趟也就是了。”
温景行“无碍。”
他拿过盛舒媛手里握住的枝丫,见盛舒媛下意识松手,眼神深了深。
“你最近跑云雪殿过于勤了,得了空还是多去关心关心夏夏,贵妃刚去,皇帝上次还训斥过夏夏。后宫多是落井下石之人,他的事你要多上心。”盛舒媛躲开他的眼神,提起另一件事。
“儿臣听命。”
见温景行离开,狐狸忍不住问“殿下还没坐上一刻钟,娘娘也不留殿下喝杯茶。”
葫芦也道“自从殿下回来,娘娘就一直在赶人,奴婢怕会寒了殿下的心,日后殿下说不准就不爱来云雪殿了。”
杜鹃脸色微妙,作开玩笑状道“瞎说什么,殿下可是娘娘看着长大,怎么可能会不爱娘娘?殿下若是不爱娘娘,怎还会借着得了种子的事来找娘娘?”
狐狸吐吐舌头“我也是怕殿下寒心。”
“你是娘娘这头的人还是殿下那头的,立场要站好。”杜鹃拧她的耳朵,“再者说,娘娘做决定何时轮到你质疑?”
“疼疼疼,姐姐,好姐姐,我的好姐姐,快松开,松开。”狐狸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错了还不行吗?”
盛舒媛倒没有生气。
她自然知道自己在把温景行越推越远,当时的拒绝都只是她下意识作的,可看他真走了,又有些失落。
好像自从温景行回来,她们之间的味道就开始逐渐变味。他的眼神一注视到自己身上,仿佛淬了火,炙热又烧人。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开始回忆之前闪过的几个眼神。
“娘娘脸怎如此红,莫非是殿里冰放的不够?”
红吗?
盛舒媛用手摸摸脸颊。
好烫。
或许是手心的温度……
盛舒媛拿手背试了试脸,这次她没办法再骗自己了,确实是热的。
她脸红了。
————
“梅妃娘娘怀着孕呢,急用冰。二殿下血气方刚,这冰块珍贵,自然要先紧着娘娘,想必殿下也是能谅解的吧。”太监说话阴阳怪气。“若是殿下受不住热,别一直赖在这宫里,云大人好好去劝劝殿下,趁早回您的二皇府去吧。”
云盛夏的侍卫皱眉,差点就要动手打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之前可是你口口声声说,只要有需要你的地方,能为殿下赴汤蹈火,我才把你介绍给殿下,你未免也太过分。”
“云大人客气,杂家也是奉命行事。”太监没冷嘲热讽,留下一句话便走“这种事情,日后怕是多到数不过来,殿下是千金之躯,云大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内务繁忙,杂家就先告退了。”
“卑鄙,下次就是你跪着求我,让我再引荐,也是不能够了,我待会就去告诉二殿下,你就等着被打入辛者库。”
这话那太监听了放声大笑,自然没放心上,笑笑便走了。
就当云侍卫要回去找二皇子,又被一道声音喊住“哎呦,这不是二哥身边的云生嘛,怎么在宫里,莫非二哥还没回王府?”
四皇子又道“是了,二哥的母妃前几天才去了,留在宫里也是应该。本殿下这个做弟弟的,也是能理解。”
云生忍着一口气,“见过四殿下,二殿下那边急着用人,属下就先告退了。”
“慢着,你回来。”四皇子冷声命令。
云生没法子,只能回来“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本殿下有件东西落在宫里,麻烦云生帮去取一下。”他说着是麻烦两字,语气分明是通知。
“四殿下可喊别的侍卫,属下只是二殿下一人的侍卫,二殿下那边还等着属下,恕属下实在不能帮忙,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后宫里的侍卫奴婢要多少有多少,却只点名让他去拿,这不是针对这是什么?
他要真去拿了,东西破损丢失,岂不是都是他一人承担。
这几乎把命都捏在别人手里,去与不去都是得不偿失。
“那可是父皇托本殿下带的东西,你不肯去,就是抗旨,本殿下即刻就去找父皇去掺他一个罪名。”四皇子威胁道。
“你放屁,陛下英明神武,又宠爱我们殿下多年,怎会怪罪二殿下?”云生听的眼睛红了一圈,气的脖子都粗了一圈。
“你确定,可本殿下怎么听说……昨日二哥被父皇给骂了?”四皇子见云生瞪他,耸耸肩“看来本殿下说对了。”
“还请四殿下慎言。”云生不敢正面骂他,只低着头。
“本殿下说什么了?”四皇子凑近看他“你是想要二殿下被训斥呢,还是想要……去帮本殿下拿东西?”
“四弟好威风,手伸的这般长,如今敢驱使你二哥的人来。”
四皇子还以为是二皇子,没想到说这话的是大殿下。
对于如今唯一的记名嫡子,温景行确实不容小嘘。
“原来是大哥啊,大哥说笑了,臣弟能有什么本事?怎敢去驱使二哥的人,这不是急着拿东西,正巧碰见二哥的人,想寻求帮助罢了。”四皇子笑道。
温景行似才明白他的用意“这么说,还是本殿下冤枉你了?”
“大哥现在才来,不明白真相,弟弟也是能明白的。只要大哥不怪弟弟就好了。”四皇子说的话卑微,可语气却始终昂扬。
“那做哥哥的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温景行眼神凌厉,不动声色一把迅速踢掉四皇子的腿,见四皇子吃痛跪下,终于绷不住那张伪善的脸。
温景行在他耳边道“就你这点斤两,还敢当街行刺我?”
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他努力压住冷汗,“大哥,你为何……”
温景行紧接着又笑着将他扶起来“起来起来,我这个作哥哥的怎么会怪弟弟呢,为一个外人还来跪我。”
明明是温景行把他弄成这样,但他造成了一种是四皇子自己为了祈求原谅,主动下跪求温景行的宽恕。
“大哥,你……”
借着扶他的契机,温景行淡淡道“做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当心你日后下不来台,后悔也来不及。”
“明明我也是你的弟弟,为何你总是只看得见云盛夏。你是这样,父皇是这样,皇后是这样,就连夫子也是这样,凭什么!”四皇子被温景行吓慌了神,只好先声夺人“小时候一直欺负你的,分明是贵妃。你现在居然为她们说话?”
温景行听这话又笑了“你对我如何,你心知肚明。”
“你有把我当哥吗?”
四皇子一愣,本是要说什么,可被他那个气势一震,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之前在他落魄的时候对他好,也只是想同贵妃斗法,想在他身上证明自己的优越性。
温景行哪有这个资格当他的哥哥?
“那云盛夏就有把你当哥吗?你不在的这三年,他要当太子的心可是人尽皆知。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好?他都是在骗你的,他就是一个骗子。”
云生听到这里急了,生怕温景行真的信了,可无奈他嘴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就造成了他在旁边嘴巴一张一合的,滑稽极了。
温景行没功夫同他闲聊,只冷冷道“若你被我知道,你找刺客刺杀夏夏,那你现在跪着的,就不是腿了。”
四皇子再一次被刺激到,发疯了一样怒吼“这不公平,云盛夏到底什么好,你们一个一个都护着他,偏心偏到没边,明明我们都是你的弟弟。”
“你配吗?”
去边关那大大小小的刺杀可不正是这位好弟弟指使的?
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你。
————
“这次多亏大殿下了,小人的命不值一提,请大殿下去看看二殿下吧,殿下他,他中暑了。”云生都要给急哭了,生怕云盛夏的脑子被热傻了。
“中暑?”温景行皱眉“你别急,同我说清楚。”
“二殿下昨天又哭了一宿,小人本是想劝殿下回王府的,毕竟娘娘一去,宫里多有不便。但殿下非要守着娘娘,说要陪娘娘走最后一程,但也不能是这么熬啊,小人只好打晕了殿下。”云生顿了顿又道“本以为殿下睡了会,起来会精神点,可谁料宫里炎热,殿下生了暑气。内务府说殿下如今有自己的府邸,不给殿下供冰,属下也是没办法了,才去同那位内侍吵起来,中途才遇见四殿下。”
“你没去喊太医?”温景行被这小子气笑了。
“殿下不让,说要凭自己的意志力熬过去,若是熬不过去也可以顺势去见贵妃娘娘了。没什么不好。”云生越说越气“但属下知道不对,便私自去喊了,请了半天,最后是常给贵妃看病的那个太医愿意过来。太医说殿下主要是休息不够,多是心病,让小人往宫里多放点冰,再开导心结也就好了。”
“你去云雪殿,找皇后,把这边的时候原原本本告诉她,皇后会替你解决的。”温景行道。
“多谢殿下出手相救,不枉二殿下时时掂念您。”云生激动哭了“殿下,您刚刚因为小人得罪了四殿下,四殿下会不会去陛下那边……”
“让他来。”温景行眼神暗沉,似藏了一水池的墨,怎么化都化不开。“之前只是不想同他计较。”但他居然敢刺杀到盛舒媛头上,这直接触犯到温景行的逆鳞了。
从那刻开始,四皇子在他心里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死人了。
————
云雪殿
“四皇子怎么能这样,二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他哥哥。”葫芦气到鼻孔放大。
这还有外人呢。
杜鹃瞪了眼葫芦,葫芦知道自己失言,立马低头。
盛舒媛放下手里的册子,浅浅道“内务府也该换换血了,杜鹃,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杜鹃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葫芦,你叫上两个人,陪云生回倚云殿,这段时间就由你来把持倚云殿。”
“是。”
云生喜极而泣,嗑了几个头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狐狸不懂“娘娘,葫芦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最是暴躁,让她去管倚云殿?”她自然不是因为不服,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关系比亲人还亲人,自然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得了差事而嫉妒。
“娘娘要的就是她的暴躁。”杜鹃道“倚云殿失了势,自然会有人想来捞好处,葫芦的气势足,又嫉恶如仇,肯定能将满宫上下的仇恨拉个干净。”
“不应该以德服人吗”狐狸不懂了。
“可那是倚云殿,又不是云雪殿,葫芦以什么立场去管别人的宫里的事情,等二殿下回来了,直接把干干净净的倚云殿交给他,那才是最好。”
再者说,葫芦能当上盛舒媛的一等侍女,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绰绰有余。
“娘娘,二殿下这般受伤,您真不将……”
盛舒媛手里的东西顿了顿“这是她的意思。”
云盛夏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等夏夏懂了,他失去的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的身边。”盛舒媛道“也只有患难才能磨炼意志,希望他不要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