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旁边的侍卫公平说了事情的经过，不在意道“误会解开就好了，玉儿，还不快同大皇子道歉。”
贵妃听见这一声‘玉儿’便知晓皇上根本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说话语气都真诚了许多“大殿下，奴婢为之前的对您的误解，向您道歉。”
听见这声奴婢，皇上脸黑了一半，“奴婢？你也算是她庶母，怎能对着大皇子称奴婢。”
贵妃下意识要看太上皇，旁边的皇后淡淡道“身为贵妃，自己想自轻自贱，又怎能怪阿景？莫非阿景还能逼迫你？”
皇帝脸旋即铁青，贵妃本是想暗暗给温景行上眼药，却完全没想到皇后会说出这种话，她本就不敢攀蔑太上皇，此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王贵妃咬牙，看着温景行一字一顿道“是臣妾失礼。”
皇帝有心给她台阶下，也没继续为难，及时止住此刻的话题，对着太上皇道“父皇难得来一趟后宫，儿臣特意为父皇举办了一场百花宴，不知父王允否？”
“朕之前一直听旁人夸，说是二皇子天赋异禀，无人能出左右。直到今天，朕才知道……”
太上皇见贵妃害怕地眯眼，笑道“传闻居然是真的。二皇子当真天赋异禀。”
太上皇有一天居然能帮自己说话？
贵妃惊呆了。
她又想着，其实二皇子也算是他孙子，并不是正经意义上，帮自己说话。
人一老，总会想要孩子陪在身边。
贵妃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若此刻不捂住太上皇的嘴，太上皇一定会说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话来。
果不其然，太上皇又冷声道“一个好好的孩子，居然被他母亲养废成这样。”
二皇子一顿，一句话都不敢说。
贵妃不服，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反驳太上皇“臣妾对二皇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是按皇家规矩。若太上皇说臣妾错了，那么臣妾也想问太上皇一句，到底什么才是对？莫非臣妾就不该好好管教她，该让他日日夜夜去城门口玩泥巴？”
她对二皇子自然是掏心窝子的好，太上皇居然质疑她对二皇子的感情？？
实在是不可饶恕！
太上皇脸越发难看“放肆，莫非在你眼里，皇家的规矩，只是约束皇子玩泥人？自己孤陋寡闻，居然还想教坏皇嗣？笑话！”
皇帝冷静下来，又见太上皇冷冰冰道“你看看你这个好贵妃，自己不懂礼数。方才还带着二皇子同她一起自称奴婢？这是一个贵妃，一个当娘该有的典范？”
皇帝瞳孔微抖，见旁边几个侍卫并未啃声反驳，也就知道此事当真。
他暗自压下要吐血的冲动，保持脑子最后一丝清明“真是不该，她毕竟是二皇子，三公主的生母，孩儿回去定狠狠地责罚与她，再也不会让她有下一次，还请父皇恕罪。”
太上皇冷笑一声，再看看旁边十分得体的盛舒媛母子，挥舞着方才温景行写的答案“不过半年，皇后已经将大皇子教的得体又端正，皇帝，你看看这些，这些都是大皇子自己答出来的。”
皇帝本只是敷衍瞄瞄，可只浅浅扫了那么一眼，后再也没出来。一直在如饥似渴翻阅下一页，等看完才反应过来，这些惊世之论居然是一个九岁小孩写出来的？
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八岁启蒙……
不对，就是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将文字玩的这般炉火纯青？
除非，他身边有人帮他？
皇后？
皇帝看向皇后，眼神波动飘忽未明，太上皇怎能不明白，悲哀道“皇帝又错了，这是大殿下自己写成的文章，是朕临时出题，大皇子现场笔成。试问皇后怎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朕出的题目？”
也是！
所以，这居然是一个九岁孩子的东西？
比他现在写的文章还更好了许多。皇帝莫名有些脸红。
若是这孩子启蒙再早些，绝对是惊才其才，说不定比其父亲二王爷还要厉害。
想起二王爷，皇帝对大皇子的奇货可居的心态旋即去了一半，凉凉道“当真是个治国的好苗子。”
旁边的太上皇皱眉“皇帝，你再看看这一份，这份是二皇子的。”
皇帝抱着最差的心态去看这篇文章，平心而论，即使看过最好的，这篇依旧能在全班里排个中上的水平。
这字若不歪应当会更好。
皇帝瞬间把目光投注在二皇子身上，二皇子下意识脖子一缩，回避了他的赞赏。而皇后旁边的温景行，站的无比端正，还敢与太上皇直视！
皇帝第一次清楚以太上皇的视角，这般清楚地看到当初的自己与二王爷的比较。
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老二，莫非自己的儿子将来还要再输给老二的儿子？
他绝对不允许。
二皇子就如同当初的皇帝一般，心慈手软，不堪为帝。
皇帝眼睛忽然一缩，当初温景行在宴会上也是这般懦弱无能又胆怯。
现在却能如此自信又得体……
皇帝暗暗有了一个决定，这才明白太上皇的用意，他对着皇后道“皇后真是会养孩子，大皇子本又瘦又小，现在都快同朕的脖子齐平了呢。”
那是我儿子高吗？
那是你矮！
盛舒媛暗自不悦，我儿子还有很多发展空间，这才哪跟哪？我儿子绝对还可以再长！
温景行莫名有了股危机感。
皇帝见皇后不接茬，继续一个人的独角戏，甚至试图搬出老祖宗的名人名言来证明“朕最近翻阅皇家纪法，但凡是子嗣，都得让皇后教导，方能父慈子孝。若皇后愿意的话，不如也将二皇子三公主四皇子一齐教导了去，方能全了祖宗家训。”
“不可！”此话是从温景行与贵妃两人嘴里喊出。
她们难得有意见同步之时。
贵妃哭了“皇上，臣妾知晓自己混账，也知晓自己皇嗣上教导不利。可二皇子，他是臣妾心头的一块肉啊，您怎么能硬生生挖出去给别人养？他是臣妾的儿子啊。”二皇子也哭唧唧地表示他并不想离开贵妃云云。
皇帝再一次从他身上看出自己的影子，下意识去瞥太上皇的反应。太上皇好似看不见他一样，自顾自在泡茶。
皇帝道“贵妃糊涂，这是家训，又不是生抢，天一暗，老二还是可以回来的。”
温景行清声道“儿臣以为不妥，原因如下，祖宗家训，让皇后领养的孩子其生母等级皆在嫔位以下。只有生母卑贱的皇子，才需要被送走。而贵妃等级在皇后之下，父皇此举并不合祖宗家训。”
尴尬了。
皇帝也是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个理由，被温景行轻轻松松把皮球踢回来，他现在甚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
皇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子太上皇，太上皇此刻在品茶。仿佛那茶是多么美味的东西一般，一点都没有留意到皇帝向他求救的眼神。
皇帝皱眉看大皇子，只能试图偷换概念“这么说，你是想自己霸占皇后？”
温景行浅笑“是。”
皇帝“……”你说这话朕没法答。
盛舒媛“……”你好歹含蓄点。
皇帝感觉这人好难聊天，他刚刚想出的词瞬间全没用。
温景行坦诚道“母亲救儿臣于危难之中，教儿臣读书，教儿臣写字，教儿明是非，懂对错。二弟也有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也可以教他，儿臣并不想他来抢儿臣的母亲。儿臣相信二弟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他一个人的母亲。
这句话温景行怎么也不敢说出口，自然不是不敢，而是因为他现在不能。
二皇子也应景标明自己的态度“儿臣，不离开额娘。”
他还没有能力保护盛舒媛，现在还是盛舒媛护着他，等以后他可以保护盛舒媛了，到时候，这话才真正能说出口。
旁边的贵妃眼含泪花“大皇子的赤子之心让人触动。陛下，陛下，您千万不要把老二从我身边抢走。”
皇帝一点都没有很感动。
他非常地不适。
搞得好像全世界他是坏人一样，他分明是为了老二好。
贵妃不会教孩子，如果想以后二皇子的孩子继承大统，务必要得有皇后的承认。
若是在皇后那边教，以皇后的性子，肯定会尽心尽责，以后继承大业，也能说是皇后的半个亲子。他很想老二继承皇帝之位，怎么贵妃就不明白呢？
皇帝拼命朝贵妃使眼色，贵妃自然看见了，但很抱歉，贵妃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交给皇后养。
若是教出来，以后不认她了怎么办？
她本就智商不高，许多都是凭的自己的母子天性，她自己爱儿子就想说给儿子最好的东西，完全没想到合不合适。
太上皇看见皇帝为难了，这才勉为其难出来收场“皇后怎么说？”
盛舒媛淡淡道“臣妾没有意见，臣妾会尽自己该有的义务，旁的，多的细枝末节，臣妾一个都不会生。”
温景行不开心了，但他知道这样不行，只眼神暗了暗。
他怎么可能要求母亲只养他一只崽子呢？
若是我温景行身后有尾巴，他可能尾巴早就耷拉下来，垂的不能再垂，低的不能再低了。
太上皇点头“既如此，朕就让贵妃再好好想想，若是三日之内，贵妃还是觉得不妥，朕也不会勉强。”
太上皇才不想听什么祖宗先令，对不对行不行的。
他现在就是祖宗，他说出来的就是先令，他说的就是对的。
太上皇蛮不讲理地道“好了，若没旁的什么事，都散了吧。”
太上皇下意识想喊温景行陪在身边，却见温景行似是微嘟了嘟嘴，小心翼翼要去握盛舒媛的手，牵到之后，莫名背影都透露一股子开心。
还是个小孩子啊。
太上皇叹了口气。
如果二皇子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他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当皇帝。
这是他给皇帝，二皇子与贵妃最后的机会，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
————
回去的路上。
温景行见旁边没有人了，他才小小声问“玖玖，你当真要养二皇子吗？”
盛舒媛只浅浅扫他一眼，叹气道“本宫是皇后，若是皇帝，太上皇下令，自然要执行。”
温景行“哦。”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头，努力压抑自己略显低落的眼神。
原来，他只是她众多孩子当中的一个。
“怎么，难过了？”
“嗯。”
盛舒媛失笑，给旁边百合一个眼神，他们立马退的远远的。留他们母子一个说话的空间。“你啊，怎么这般能胡思乱想？你与他们怎么能一样？”
温景行低低道“怎么不一样？二皇子乖巧，三公主阳光，个个都比我好，若是他们来了，想来玖玖说不定就把我给忘了。”
盛舒媛摸摸他的头，“怎么会？阿景。”她对着他的眼睛，真挚道“不一样，你不一样，你是我主动要来的，他们是别人硬塞给我的。就是他们再阳光，再聪明，再乖巧，他们都不是阿景，对不对？”
温景行抿嘴，试图想掩盖自己欲哭下沉的嘴角。
盛舒媛把孩子抱在怀里，又道“我们可是要相依为命，一辈子的。”
“他们只是来上课，又不会同你抢娘亲，他们有自己的娘亲，想必最怕被我笼络去的，是他们的娘亲。”
温景行本就多智近妖，只是有盛舒媛在，当局者迷罢了。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多蠢，他拉了拉盛舒媛的衣袖道“玖玖。”
“不，娘亲。”他撒娇道“阿景没有安全感，需要娘亲很多很多很多的爱。若是以后，以后阿景还是像今天这般无理取闹，娘亲一定要哄我，阿景是永远不会对母亲发脾气的，永远不会！”
他又补充道“阿景很好很好哄的。”
“千万不能不要阿景。”
“好不好？”
盛舒媛笑了“错了，只要阿景说的话，就不会是无理取闹。”
温景行没说话了。
盛舒媛去看。
她感觉自己的衣袖沉了沉，好似还沾了水。
盛舒媛叹气“哭了啊？”
“才没有。”
“那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玖玖不小心沾到的水。”
“那眼睛为何是红的？”
“方才被二皇子打的。”
“当真，那娘亲明天就给你去找场子，看他还敢不敢再打我的阿景。”
“他被我打的比我还惨，我赢了呢。”
“阿景真厉害！”
“那是，只要是关于玖玖的比试，我怎么可能会输？”
“只要是关于我的比试，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赢的。”
“阿景就是不靠玖玖，也能自己赢！”
“哦？那……”
“当然了，靠着玖玖赢，阿景会比较开心。”
“可我听说有人想凭自己的实力赢！”
“那人真是厉害！当真是举世无双！义勇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