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的时候,杨浩又一轮机枪扫射把对面的日军打回去。随即安排后面的人往前送饭,同时自己操作加装红外夜视的航拍器,悄悄越过河面,在几百米高处俯瞰战场。
当面的这股日军从昨夜下船,到今天都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许多人还头昏脑胀,一天的战斗又伤亡比较严重,没有任何进展,士气并不是很高。
最糟糕的是,日军的后勤还没有完善,士兵随身携带的口粮非常少。此时被海边的凉风一吹,一个个儿的又冷又饿,浑身乏力。
木村有恒中佐非常无奈,命令留下少数袭扰部队继续开枪,主力后撤到土岭的后面和附近的村子里,埋锅造饭。
负责该战场的步兵第二旅团之西宽二郎少将,在晚上八点钟带领第一批人马赶过来。一看他们那没精打采的样儿,顿时不悦的呵斥起来:“木村君,就算有一时的困难,也不能因此而垂头丧气!我们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木村有恒才没那么有信心呢,嘴上嗨嗨的答应着,随后就问:“少将,海军那边打得怎么样?到底牵制住多少敌人的炮火力量?”
西宽二郎一时语塞。这话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中村白天的时候,联合舰队吃了大亏,主力舰艇沉了好几条,现在连稍微近点儿的地方都不敢靠近?
他这么一犹豫,木村有恒登时看出毛病来,再联想到白天盼望了半天也没有来的海军舰炮支援,他有种非常不详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肃然问道:“少将,是不是海军出了什么意外?”
西宽二郎含糊其辞的回答:“他们遇到一点麻烦,不过那不重要。我们这边可以取得巨大突破的话,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现在,还是让部队抓紧时间吃饭休息。明天凌晨,我们发起全面进攻。”
木村有恒失望的暗自叹气。不过看到少将阁下亲自带来了两个大队步兵,还有一个大队的炮兵,一个中队工兵,本方可说是兵强马壮了。
八点半,日军分成几簇在横河北面开饭,距离吉利河足足五公里。跑那么远,显然是为了防止遭到炮击。
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周围仅有的两个可以窥探的高地,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前面还有土岭子、树林遮掩,黑灯瞎火的,不必担心被发现烟火。
可日军大概想不到,会有人从几百米高空窥探。虽然红外摄像机拍不清楚地面的详情,却足以捕捉到一簇簇的火光。日军严格按照操典一簇簇的分开,把枪架起来等着热饭做熟,杨浩却已经趁机把大概的坐标诸元给计算出来。
阵地后方,火力连长朱茂林亲自带领两个各有六门炮的炮兵连悄然布置完毕。
这么别扭的编制,也是因为部队扩张太快,军官跟不上来。半个炮兵营的队伍,如今却让他一个连长兼着。
不过朱茂林一点也不觉得受累,精神抖擞的跑前跑后,务必把一群新兵蛋子照顾妥当。他也是有目的,杨浩说过,打完了这一仗部队要扩充为团,会设立一个炮兵营。眼下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担任营长,但他还得堤防从别处蹦出来抢位子的家伙。
两个连十二门75mm博福斯山炮,之前布设在潮河南岸的两城集,基本没用到其发挥作用。现在全部推到前线,一堆炮兵兴奋的摩拳擦掌。
杨浩把目标诸元报过来,朱茂林拍着胸脯打包票:“您就放心吧的,保管把小鬼子炸的哭爹喊娘。麻了隔壁的跑到咱家地头上来捣蛋,还想好好吃饭?”
杨浩笑着点头:“要的就是这效果。不光让他们吃不了饭,也不能让他们睡得着觉。今儿晚上就看你们的了。”
朱茂林有点遗憾:“后头那些大炮太沉了,挪动一回太费劲,要不然,直接上去,炸不死一堆王八操的!”
后方那些122mm榴弹炮,粗壮的口径看着就让人心里头给劲。朱茂林做梦都想哪天换一堆上来,但无奈这路况根本不适合,除了能拆解开来的小炮之外,想要拖着两吨半重的大家伙跋山涉水,只能是想象。
话虽如此,其实眼前的75速射炮也足够他嘚瑟的。一分钟25发的射速,高达9千米的射程,可以拆成八件儿让马托着跑,这简直就是划时代的大杀器啊!
十二门炮两门一组各自标定一个坐标,紧张的调整完成,朱茂林两只拳头抓挠一下,举在空中晃了晃,狠狠的向下一劈:“一发试射,开炮!”
“嘭、嘭、嘭---!”
一溜儿烟火在后方倏然蔓延开去,节奏分明,此起彼伏,好似一曲黄钟大吕在奏鸣。
六公里外的日军营地中,急骤的响起接连不断的爆炸。航拍器的镜头中,大团大团的闪光晃得画面一阵阵浑浊。
杨浩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每一个光斑,估算落点与实际瞄准位置的偏差,迅速的报出校正数据。旁边的通信兵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传递给后面的炮兵。
日军这边,木村有恒刚刚端起一碗稀粥还没来得及喝呢,冷不丁的炮弹就落在离着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爆炸!震动和冲击让头顶上唰啦掉下一层尘土,登时弄了他一头一脸。再看碗里,白粥变成泥浆,没法喝了。
“八嘎!可恶的家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他已经饿得前腔贴着后背,肚子里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正指望这碗粥撑一撑呢,这下子全毁了。
不过抱怨的话刚刚出口,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对劲!敌军怎么会知道他们正好开饭?并且炮弹落点还那么准?蒙的?那也太巧合了!
丢掉瓷碗,木村有恒抓起战刀冲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全体注意,防范炮击!”
正围在锅边上闻着香喷喷的味道,等待开锅的日军登时乱了套!不过他们训练有素,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拿枪,然后按照班组利索的往边上的掩体躲避。
动作很快,但效果却并不好。
因为没有估计到可能被炮击,他们呆的地方又是一片打谷场,周围的草垛根本不顶事儿,想找个散兵坑都没有。
另外,这时代的陆军士兵也基本没有躲避大炮轰击的经验。时下全世界的步兵炮还处在黑火-药向无烟药过渡,榴弹的爆炸威力远远没有十年后那么强。如日军这般,作战时经常把大炮推到阵地前沿直线轰击,完全是拿破仑时代一个路子。
种种问题,导致他们的麻烦大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天空中突然一片嘈杂的呼啸,紧接着,密集的炮弹冰雹也似呼啦啦的砸落!爆炸声接连不断,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他们耳朵聋了,脑袋发蒙,火光闪耀刺激的两眼目盲,惨叫声和惊悚的肉体损坏声此起彼伏!
撒了欢儿一样开打的山炮,经过热身之后开始展现出可怕的威力!朱茂林劈头先给来了个六发急促射,稍稍调整后,紧跟着又是一个八发急促射!
这可都是一分钟之内连续打出的炮弹!在不需要控制消耗,不必担心火炮炸膛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要卖力的把整装炮弹塞进炮膛,拉绳开火打出去就好。
但对日军来说,这却是一场噩梦!
木村有恒叉着腰刚刚走到外面,被近处一发炮弹气浪掀的横飞起来,狠狠撞在土墙上。
还没等他喘过气,又是一发炮弹从近处落下,炸塌了的墙壁狠狠的砸落,半米宽的夯土墙压住他的两腿,疼的他嗷一嗓子险些晕过去!
呆在另一处营地的西宽二郎处境稍微好些。他们在另一个村子的祠堂设立了前敌指挥部,头顶是砖瓦结构,四周有大树遮阴,比较隐蔽。
但驻扎在外头的士兵却没那么幸运,他们从下船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整,立刻跋山涉水的跑了近二十公里赶过来,已经精疲力尽。本来是要吃一顿饱饭后美美的睡一觉,突然炮弹就砸下来了!
清一色的高爆榴弹,每一颗都能把一个四间房的院子给覆盖了。在外面的日军士兵无遮无拦,有的甚至还没离开火堆,爆炸过来不但把他们炸死炸伤,更有不少人身上着火,烧的吱哇乱叫!那动静,惨不忍闻!
西宽二郎冲出去往远方一看,流星一般不断飞来的炮弹纷乱如雨,周围几处军营都陷入爆炸火海,这显然是一次全面的轰击。
闹不清楚为什么被人摸得那么准,他当即喝令:“告诉各大队,立即进入警戒!小心敌军连夜袭击。另外,立即查清楚炮弹从哪里打过来,找出他们的炮阵地,摧毁它!”
指望别人不来偷袭,那种事情太可笑了,但前面并没有枪声,说明还只是炮击。却是谁也不敢保证,那人来不来。
回到祠堂里,他摊开地图在上面迅速的浏览,寻找可能隐藏炮位的地方。如果能推断出来的话,马上做出反击或者还有一点机会。
他此行可是带了一个大队的火炮,虽然仍旧只有70mm青铜炮一种,数量却不少。加上之前的四门,那也有16门炮可用。虽然射程都不咋地,威力也就一般般,却也应该有相当的威吓力了吧?
只不过,西宽二郎还是把麻烦想得小了一些。
在接下来长达十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耳朵始终被炮弹的爆炸声所充斥!从头到尾,竟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不断落下的炮弹数量,更是多到一个令他心惊肉跳的地步!
一百多发爆炸榴弹!
这是他估算出来的数字,还只是落在一处营地中的。那么加上其他营地的,岂不是要超过五六百?!这么多爆炸弹落下来,会造成多么大的伤亡?
一想到这点,少将阁下登时额头飙汗,浑身发寒!
他冲出指挥部,不顾警卫阻拦的冲到营地外,眼前一片烟火弥漫,伤兵的凄厉哀嚎此起彼伏,好似进了黄泉地狱一般的惨烈景象!
大多数对炮击没什么经验的士兵,不少人都聚在一起,或者离着不远,结果一发炮弹落下,给一锅端了的都不罕见。房倒屋塌,帐篷烧毁,枪械有成堆被炸碎的!
西宽二郎身子一晃,扶住旁边的半截树干,颤声吩咐:“伤亡……立刻统计一下伤亡数字。还有,请其余各部汇报炮击的结果。明晨的进攻,取消!”
吉利河东岸,杨浩止住炮兵,朱茂林浑身大汗淋漓,意犹未尽的叫道:“这还没打完一个基数呢,咋就停了?”
杨浩摇头:“打再多也是浪费,鬼子基本上没什么劲了。等下半场吧。”
“好嘞!”朱茂林兴冲冲的又去做准备了,起码先把炮阵地给转移了,这是标准作业。
日军的实际情况比杨浩判断的还要惨,一直到半夜统计出伤亡数字时,西宽二郎一看减员一个大队,心里登时哇凉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