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微微吃惊:“宋兄何时来了日照?怎地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宋云生一脸愁容:“还不是你杨大老板一个月不见踪影,商会里各家股东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后来又见说你在高丽打仗!我说老弟啊,兵凶战危之地,咱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用不着你亲自上阵吧?”
这也就是杨浩不成熟的地方了,年轻,胆大,热情冲动,喜欢冒险。
他带着人跑去高丽干大事儿,却没考虑到,以炎华商业银行为中心,汇聚天下四大商帮而成的新利益共同体---炎华商会,里面的人终究都是些追求利润的商人。
商人喜欢冒险,但绝不是他这种搞法。作为大股东、发起人、董事长、总策划和执行者,杨浩虽然把本世界大批人炮制出来的细务章程都发出去,可也不能当甩手大掌柜。
里头涉及到的现代东西太多太杂,时时需要人来解释。就算有秘书班子专门收集了,往日照转送到杨海心手中,再把答案拿回去,终究不如他呆在那里更能安定人心。
大家伙刚刚投了巨资进去,你杨大老板冷不丁给一颗子弹要了小命,当下就得崩盘。大家伙是不是得找地方抱头痛哭?
杨浩有点不好意思的咧咧嘴,笑着解释:“小弟也是一时心急,想给商会趟出一条新路来,事先没有解说清楚,却让众位担心了。”
宋云生人比较厚道。也不当着太多外人的面多说什么,稍微用力的拍拍他手,堆退到一旁。
蔡渠上前。上下一打量,呵呵笑道:“果然经历一番兵戈洗礼,整个人的身形气度大为不同。从今往后,我们日照人的名声,可就算打出去了!看看还有谁敢对商会的买卖打歪主意?”
他一语数关,也有说给旁边其他人听的意思。
既然打着商会护卫队的旗帜,那就是限定武装和作战的性质---为了保护本商会的财产。多想的人。可以休矣。想歪了的,也可以正回来。至于是不是真的。不那么重要。
杨浩再次对蔡举人刮目相看。此人兼职了主簿,掌握全县军政大权后,脑袋越发好使了,看样子。日后地盘扩大,也能让其分担一部分民治。
宋云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当日报纸登出消息,我商会护卫队扬威高丽,大败日寇,杀敌过千!接下来那几日里可谓宾客盈门,押运委托生意多的根本接不过来!”
杨浩奇道:“我记得,《国闻报》上登载的消息,是我们配合官军打得胜仗。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云生晒到:“官军什么德行谁不清楚?根本指望不上!小道消息没几天就能传遍各地,现在京里都在传闻,说杨大老板是练兵的强手。胜过洋夷!”
这事儿就有点意思了啊!
杨浩并没有安排人传扬这样的说法,那只能是有人背地里捣鬼了。他刻意隐瞒战功保持低调,就是不想弄得超出掌控。可现在看来,藏在暗处的有心人不少哇!
门口不是叙话之地,一群人簇拥着他入城。
前方,浩浩荡荡的部队穿过十字大街。所过之处欢呼声哄闹声连绵不绝。
本地人多年们见过这等热闹场景,有子弟在队伍中的无不感到与有荣焉。已经有人进了预备队的更是羡慕渴望。
当杨浩来到大街中心时。队伍停下来。
几名七老八十堪称“祥瑞”的老人家在后辈搀扶下,颤颤巍巍来到前头,手里端了酒碗,对杨浩说道:“百余年来,本县子弟第一回拒敌于国门外,扬威列国之间,给咱们日照人,增光添彩哇!这一切全败杨先生所赐。这一碗酒,便是本县乡里一份谢意!”
杨浩现在也顾不得考虑这到底是谁安排的,连称“不敢”,上前双手接过,举起来左右相谢,然后一饮而尽。
高粱酒,度数不低,入口火辣如刀割喉!
杨浩洒洒咧咧的把一半顺着嘴角泼在衣服上,乡老们却认为这才是山东人该有的豪气,登时轰然叫好!
杨浩高高举起空碗,大声道:“杨浩也是本乡故人,此番适逢其会,侥幸没有给乡亲父老丢脸!真正出生入死流血牺牲的,是这些咱们自家的子弟兵,诸位不如多多夸奖他们一番!”
这份谦和,更让乡老们感到欣慰,街头巷尾,成千上万的民众再次大声鼓噪,喝彩不止。
队伍里的士兵都是年轻人,从小到大哪里有过如此的风光?顿时一个个激动的面色发红,两眼放光。旁边大姑娘小媳妇的不老少,眼神中那种让他们很陌生的倾慕和注视,给弄得脑袋薰薰然,有点发飘。
杨浩感觉这一次又做对了。
本地人虽然淳朴,但却并不是老实呆僵。且在团练抗敌之事上,二十年前自发抗击捻军的事,说明并不怯战。只要他还没主动举起反清大旗,搞点武装之类的,其实本地人并不太当多大事。
不过反过来,要把满清朝廷彻底的权威从他们脑袋里消除掉,还是任重道远啊!
谢过自发前来劳军的乡老们,杨浩带兵继续前行,从西门出去,直奔马山基地。
这二十里路,却不要他们再用两条腿去量。数百辆大车早在前面准备妥当,一个班一辆换乘后,浩浩荡荡开拔了出去。
马山那边,却又是另外一番热闹景象。
成千上万依托杨氏集团工作的民众,组成的庞大集镇早已占据了山下一平方公里还多的区域。
成片的工厂鳞次栉比,蒸汽机喷发的浓烟汇聚成呛人的雾霭,轰隆隆的巨响昼夜不停,却也没人嫌弃呼吸不畅和噪音扰民。反倒一个个面带满足的笑容,精神抖擞的工作忙碌。
队伍又一次打了胜仗,在他们而言不算新鲜事。哪怕其中一些人牺牲了,一些人受伤致残,家人也并不特别的悲伤,更别提对杨氏的怨恨。
这年头,哪一家里没有夭折过孩子?生生死死是他们生活中最常见的事情。反过来,因为一个人的伤亡,却让一家人衣食无忧,有工作有学上有地种有医看,当下就死了换来,也是值得。
当然绝大多数都囫囵回来了,这就值得庆贺一番。
大老远的,有铁网围栏隔离开的大路门岗前,已经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成千上万的人兴高采烈的涌上前去,吵吵嚷嚷的问自己熟悉亲近的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战斗,杀了多少鬼子之类的话题。
虽然是第二次看了,杨浩还是觉得有点错愕。
在本世界多半独生子女的时代,任何一个家庭成员出事,都像是天要塌下来。跟这里一副“活着要高兴,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淡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气氛根本严肃不起来,杨浩也就不再多折腾,集中训话后宣布纪律,然后解散。
他自己也跑回老宅去,老妈宋爱兰上来就一把揪住了,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发现没少个零件多道疤之类的,才放下心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尤其是只有一个孩子,还跟他爹一个德行,全都在外面打生打死的折腾。宋爱兰嘴上不说,心里头那股沉重的压力,别提多大。
甚至她都有点后悔,宁可继续之前那种平淡的日子,也胜过如今这般一家人各奔东西整天忙得不着家。
杨浩反应多快啊,嬉皮笑脸的道:“这不也是打基础的时候,难免忙碌一点,等过些日子全都上了正轨就好了。”
宋爱兰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么?狠狠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爷们儿心里头有数就行了。我看你这心是越来越野了,实在不行,赶紧找个对象管管吧。”
“啊?!不用那么着急吧?”
杨浩吃了一惊,老妈这是担心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干脆先找媳妇留下个一男半女的是怎么着?这戏码也太狗血了吧?该不会是,在这个时代呆的时间太长,给老传统给传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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