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匹夫竟敢欺我!”
“传我军令,命张李二将领兵攻打此堡,破堡之后,鸡犬不留!”
“诺!”
翌日正午,天光大亮。
数次遣人催促军粮,但坞堡之人都以言语推辞,于毒、眭固终于想起柳夫子所言,明白坞堡是在拖延时间。
二人大怒,于是各出兵马,凑出了五千军士,又挤了些粮食,让这些军士饱餐一顿后,便强攻坞堡。
强攻之前,还特意派一名小卒过去,威胁恫吓一番。
结果却被坞堡之人斩了,首级丢出堡外。
“咚咚!”
鼓声响彻平原,在金鼓的催促下,负责攻堡的小帅,极不情愿的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于毒、眭固事先合计过,坞堡内,最多有壮丁千余,剩下的皆为老幼。
如今发五倍之军强攻,不计伤亡下,这千余未经战事的壮丁,纵然有坞堡依托,也决计坚持不了几个时辰。
然而,战事的发展,却与其预料大相径庭。
黑山军午时攻城,直到傍晚,鏖战半日,依旧未能拿下。
因于毒急着回援,先前在东武阳下打造的攻城器械,大都遗弃,缺乏攻城器械的黑山军,面对数次加固的坞壁,压根无从下手。
坞堡壮丁,纵未怎么经历战事,但却以逸待劳。
再加上堡中丁壮皆知,黑山贼残暴,此番又得罪的狠了,若是坞堡被破,家眷老小,定然难逃一死。
是以人人皆抱死战之心。
丁壮死战,妇孺老幼,也没干坐着,用陶瓮、盆缸等物,取来早已准备好的热油,金汁,交由壮丁从坞壁上劈头盖脸的倒下。
被派来攻堡的黑山军士,乃是军中精锐,大半皆披有木甲。
还有一小半人,披着黑山军历经数年方才积攒下来的锁甲。
坞堡堡丁缺少甲胄,若论肉身互搏,绝非黑山兵士之对手。
然而金汁、热油等物,对于披甲士卒的伤害,却是远胜于兵戈箭矢。
滚烫的热油顺着甲胄的间隙渗透入内,一旦触及人的体肤,瞬间便将其烫的皮开肉绽。
这时,烧开的金汁再当头浇下,直让人痛不欲生。
金汁通常由粪便加水熬煮而成,毒性极大。
甲士被当头浇上数盆金汁后,即使当场未死,若医治不及时,数日内也定当毙命。
尤其整个过程,疼痛无比,受创甲士往往惨嚎声不绝,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一骑奉于毒之命,奔至那张姓小帅前,呼道。
“传大帅令,坞堡不破,势不收兵。”
“诸位将军不得懈怠!”
后方观战的于毒,对迟滞的战事甚是不满,只以为是军士畏死,故特遣人来催战。
骑士打马而走后,张姓小帅吐了口唾沫,恨恨道。
“贼死囚,自己本部兵马死活不用,却让乃公前去送死。”
左近亲信闻言便道。
“将军,坞堡准备甚是周全,即使将我等弟兄全部搭进去,恐怕也难攻破。”
“便是最后破堡,好处也全是二位大帅的,又岂会落到我等头上?”
小帅瞥了他一眼,道。
“我岂不知这一道理,奈何力不如人,还能怎样?”
亲信不再说话了。
小帅冷哼了声,正欲整军再战,余光忽然瞥见,数骑从阵外奔来。
那是黑山军撒在外面的探骑,却不知因何缘故,神情甚为慌张。
其等穿过外阵,一路直抵中军,不等于毒、眭固二人发问,便主动禀报道。
“大帅,二十里外,有曹军大股骑兵出没!”
“曹兵骑兵!”
于毒、眭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惊。
“多少人马?”柳夫子立马发问。
“当有三千骑,分为两部,前部约莫千人,打着曹字旗,后部两千人,打夏侯字旗。”
“不好!此必是曹军大部来袭。”
柳夫子顿时冷汗直冒,急道:“将军,当速速布阵,以备曹军。”
“是极,是极!”
一般而言,步军在面对骑军时,为防止骑兵冲击,通常会设置拒马、鹿砦等物,并且挖掘壕沟,力求将骑兵的冲击力降到最低。
于毒、眭固原本是做着到坞堡中休息的打算的。
是故根本没想过安营扎寨,拒马等防御工事更不必说了。
布阵的军令从传出,到散落的兵士结好阵势,需要时间。
尤其此时还到了夜晚,更是给这一过程增添了难度。
而骑兵全力奔袭下的速度何其之快?
不待黑山军将阵势结好,曹军便已然杀到。
充当先锋的乃是夏侯渊。
其人眼看黑山军阵地上的诸多乱象,不由生出些许迟疑。
其受曹操之命而来,乃是为确保坞堡不为黑山军攻破,至于真正决战,还要等大部兵马抵达。
可眼下黑山军阵势如此松散,分明有机可乘,如此情形下,莫非还要坐等不成?
迟疑片刻,夏侯渊便已做出决断。
其人紧握长戟,顶盔上的赤色长缨被夜风吹起,暴喝道。
“众将士,随我杀贼!”
不等曹仁赶到,便率本部千余士卒,一头扎进战场。
苍莽的号角声在夜间突然响起,绣有夏侯二字的将旗迎风飘动,猎猎作响。
当先的百名骑兵,人马具装,武士披筩袖铠。
这种盔甲乃是典型的鱼鳞甲,甲片连缀成圆筒状的甲身,上下相连,防御极为出众。
为方便观战,于毒、眭固于中军处撘起一座高近三丈的观战台。
二人眼见夏侯渊只千余骑兵,却敢悍然杀入阵中,皆是冷笑。
“曹将何其小觑我等?传我令,擒杀此将者,赐金赏钱,擢升三级!”
“诺!”
“射!”
阵中的黑山军弓手率先射出一阵箭雨。
只听一阵脆响,箭矢在曹骑甲胄上划出一阵火花,却无一破甲。
曹军骑士握紧手中长矛,估算着剩余的距离,俯下身子。
千骑奔腾间,除了战马的奔腾声,再听不到一丝杂音。
“射马!”黑山军中的将校再次大吼。
又是一阵箭雨,这一次的黑山兵士,吸取先前教训,将目标放在了奔行的战马上。
但曹军战马亦披有胸甲,箭矢除非射中没有遮掩的下腿部,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杀伤。
是以第二轮箭雨的战果也是寥寥。
“射——”
夏侯渊没有给黑山军射出第三轮箭雨的机会,其人须发皆张,陡然暴喝道。
“杀!”
曹军将士匍匐于马背,将马速提到最快,长矛突刺,悍然撞入黑山军阵中。
高速奔行下的战马冲击力极为恐怖,黑山军最外围直面战马冲击的盾兵,几乎瞬间便被撞飞。
马背上的曹军骑士夹紧马腹,用长矛或挑或刺,轻松收割敌军性命。
典韦骑术不佳,入阵未久,战马便被黑山军士刺死。
他索性下马,连挥双戟,几无一合之敌,虽是步战,突进之速,却半点也不逊色于曹军骑士。
黑山军仓促布成的盾阵,在曹军如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下,瞬间就被撕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原本被盾阵所保护着的黑山军弓手,来不及逃生,便纷纷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曹军所过之处,尸体、兵器散落一地。
奉命赶来的黑山军将校,见到如此惨烈之景,惊骇之下,心生犹豫,纷纷裹足不前。
而这时,曹仁也带着两千骑兵赶至战场。
眼见被夏侯渊部搅的大乱的军阵,其人大喜之余,没有任何犹豫,同样率众杀入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