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军在城外等了半天,直到正午之时,依旧未见东武阳中出来一兵一卒。
于毒脸色难看,眭固更是拉下脸来,看向一旁的柳夫子,不满道。
“柳夫子,你这一策,似乎不如何管用啊。”
空等半日,柳夫子心中亦觉尴尬,但面上依旧作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甚至还向于毒、眭固道喜。
“恭喜两位大帅,贺喜两位大帅。”
于毒、眭固皆纳闷道:“何喜之有?”
柳夫子用手捋了捋须,摇头晃脑道。
“古人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此即兵家所言以逸待劳。”
“我军初至,曹贼犹不敢出击,可见敌军胆怯,敌将无谋。”
“以此而论,大帅或许要不了数日就能攻下此城,因而在下先向大帅道喜。”
柳夫子或许没有多少谋略,但能在黑山军中混到如今地位,自然不是一无是处。
其擅于揣摩人心,而且口才也有几分 。
原本因计策不成而对他有几分不满的于毒眭固,听了此言,皆是大喜。
于毒更是用手抚着柳夫子的背,语气亲热道。
“好好,夫子果真是我的智囊啊。”
一旁的几名黑山军将领,亦是喜笑颜开。
诱敌之策既然无用,于毒也不再空耗时间,遂命部分兵士前去伐木,于空旷地扎下营寨,同时,打造攻城器具。
不过,东武阳附近林木,早已被郭嘉下令砍伐一空。
再加上周围几县民众皆已被郭嘉迁徙走,黑山军无处裹挟壮民夫,是以黑山军进展颇慢,直到入夜,营垒也未成型。
黄昏时分,忽有十几名黑山军士,跑到城前,齐声高呼道。
“汝等抗拒天兵,乃自取死路,早早归降,犹能得活。”
“我军明日便要开始攻城,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曹休望了一眼郭嘉,见郭嘉无所表示,遂令弓手放箭,将这伙人给逐走。
恰在此时,忽有疾风卷过,女墙处的一面将旗竟然当中折断。
诸将及左近军士无不大惊,面露忧色。
将旗折断,莫非预示着此战必定损兵折将?
“诸君不得胡思。”
迎着诸人狐疑的目光,郭嘉神色愈发沉稳。
“此兆乃是指贼军今夜必来袭城,故上天特以警示我等。”
“我军得上天庇佑,必当获胜!”
众人闻言,嘴上虽然尽皆言是,心中却是狐疑不止,只当军师是为激励城中士气,方才有此数语。
是夜,乌云密布,四下皆是漆黑一片。
东武阳城外的一处野地中,一名小帅望着城墙上稀疏的守卒,刻意压低着声音。
“果如柳夫子所言,曹军不会想到我军前来夜袭。”
他强忍着心中振奋,向后招了招手。
“出发。”
一行千余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的朝着县城潜去。
自以为有机可乘的黑山军小帅,丝毫未曾料到,他们的动作正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城墙之上,数百曹军士卒蹲伏于墙后,凝神待命。
负责值守此面城墙的乃是韩浩,见黑山军果如郭嘉所言前来夜袭,简直佩服到极点。
“军师真乃神人也!”
韩浩是军中宿将,经验丰富,没有急着下令进攻,而是静待黑山军士到了墙角下,甚至都开始向城墙上抛扔飞钩了,方才下令。
“射!”
下一刻,伏兵尽出,弓弩俱发。
正欲攀墙的黑山军士立刻遭到了灭顶之灾,纷纷中箭倒地,惨嚎声不绝。
小帅惊骇欲死,哪还不知道曹军早有防备,眼见部众纷纷倒下,其人只觉心都在滴血,将柳夫子给恨到了骨子里,狂吼道。
“撤!”
不劳吩咐,军士纷纷转身而逃,甚至为了能逃快点,连兵刃都弃置不管。
可他们速度再快,又岂能快过箭矢?
待黑山军士逃出一箭之地的距离时,已有二三百人留在城下,少部分活口,也被曹军在墙上一一从容点杀。
而这一幕,并不仅存于东城门处。
只因于毒为了能够确保夜袭得手,仗着兵力优势,在四城城门都安排了人手,这下正好送个正着。
四门守将各有斩获,多者三四百,少者亦有一两百,而自身除了几个开弓太急,导致手指受伤的,便再无伤亡。
如此功劳,简直就和白送的一般,因而诸将皆是喜气洋洋,一扫之前因为军旗为疾风吹断的担忧。
吩咐完兵士谨守城门后,诸将汇集一起,欲向郭嘉报喜。
不过待他们走到郭嘉暂歇之处时,却为一僮仆所阻。
那僮仆小心翼翼道。
“诸位将军,家主早已睡下。”
诸将怔然,半晌之后,韩浩忽然说道。
“军师明知今夜敌将夜袭,却能安睡如故,可见军师胸有成竹。”
“如此看来,我等又有何忧?”
“此言极是。”
众将心中自此大定,再不担心能否守住城池不失。
次日清晨,鼓声大作。
两番用谋受挫,于毒已然不耐,决定强攻东武阳。
“进攻!”
“咚、咚!”
数十名黑山军力士奋力敲击着战鼓,在鼓声的催促下,黑山军士架起云梯,从四面向着东武阳发起了冲击。
“射!”
“再射!”
城楼之上,韩浩挥舞着令旗。
一阵又一阵箭雨向着城下洒去,肉眼可见,如同疾风吹草一般,黑山军士一排排的倒地。
而城下的黑山军弓手,亦是不甘示弱,朝着城头抛射着箭矢,试图压制。
隔着近百米的距离,两方弓手对射,其中,黑山军仗着人多,而曹军弓手则有城墙的优势。
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黑山军士卒终于将云梯搭起,数以百计的黑山军士卒,手持盾牌,攀梯而上。
“刺!”
曹军都伯高声喝令,城墙之后的曹军长矛手,纷纷持矛突刺。
黑山军士在云梯上腾挪不便,往往一刺即倒,唯有少数悍勇之人,能突破阻碍,爬上城头,旋即就被等待已久的曹军盾刀手斩杀当场。
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正午,黑山军的进攻未曾停歇片刻,但东武阳城,依旧固若金汤,没有半分将要陷落的迹象。
而因为装备的差距,尤其是甲衣的缺乏,使得黑山军与曹军的战损比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从本质上而言,黑山军可谓是一个松散的军事联盟,其中各个小帅,都有自己的部众,若是部众损失太多,那么,被人吞并便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正是因此,上午的攻城结束后,负责攻城的小帅们,都肉痛到了极点。
一些将要在下午接替攻城的小帅,见到如此巨大的伤亡,无不心忧,且在心忧之余,也纷纷起了另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