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中,杨思俭正在与女儿谈话。
杨思俭不好过问,却是杨夫人在询问:“敏儿,刘仁轨那个泼货说太子人不错,你大哥回来也说那个太子人不错,到底如何啊?”
杨敏将头低到衣领里面,就是不吭声。不过一朵朵红云不知不觉地蔓了上来,但她生了一张粉脸儿,羞意杨夫人也没有瞧出来。
“你这个痴儿,好不好,都吭个声。”
“母亲大人,能不能不问,”杨敏用蚊子似的声音说道。
能不过问吗,昨晚老头子为这事担心得大半夜没有睡着。刘夫人气呼呼地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也是我全家的大事,你怎么用这种态度与娘亲说话!”
杨敏只是用手捏着裙褶,不过心里面也在想。这个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上去很温润,如同君子一般,谦谦有礼,偏又能写出那样激昂壮烈的诗余小令。不知道如果他作诗,会写出什么诗。好象那个字写得也十分好看,还从来没有看过那种字迹。
也不算奇怪,他的寝室里居然都堆放了那么多书,又听说从小就喜欢用心学习,又有最好的老师指导,有学问也是应当的。
其实就是算有学问,算温和,以前同样就知道了他仁爱,为什么今天看到他,心里面总是怪怪的。
杨夫人又追问了一遍。
杨敏忍不住答道:“他人很好!”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老爷子,今天早晨妾身特地天没有亮就起来了,烧了一柱头香,菩萨显灵了。”杨夫人说完了,又立即站起来,跑到香案前面,上了三柱香,然后又拜了三拜。
走回来说道:“敏儿啊,我家里面还有上次皇后赏赐的一支新罗进贡的高丽老参,我明儿买一只母鸡,炖个汤,你带到东宫。”
“你在胡闹什么,东宫自有膳食房,想要什么没有?况且亲卫会让你随便将饮食带进东宫?”
“大郎,我都糊涂了。不是敏儿,你能不能将太子殿下,请到我家中来,我还从没有近处看过太子。”都说不错嘛,印象改观了,产生了丈母娘看女婿的念头。
这个都不算越制,不过杨敏现在却没有把握了。
她眼中有些迷茫,这个未来的夫君,很有可能的大唐第一人,上午对她一直很温和,可这种温和,却让她隐隐有些担心。
又想到了他对那个小宫女的样子,心中没由来,有些吃味。
如果他要是为我写那些美妙壮阔的诗余,甚至唱那些古怪的歌曲……
脸上再次飘起了红云,难道我真喜欢上了这个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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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一天天更深了,东宫里有些桃花耐不住东风薰薰,弱弱地绽放在枝头,红的刺人眼睛。
李威这几天却更忙,首先要读书,他看的古书不少,唐诗宋词元曲,甚至明清时诗词都记得一些,还有其他的一些杂学。不过对于远古时的书,因为枯涩难懂,倒一直没有多大兴趣。比如《尚书》,如果不看翻译版,他只能读懂四分之一。
可现在学的什么?正是这远古的各大经义。而且李弘饱读诗书,自己也要有些东西拿得出手。好在他悟性好,又有古文基础,现在又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分心,这几天进步飞快。
还有就是锻炼,几天努力下来,原先着凉引起的病,全愈了,不过汤药没有断,是治那个鬼痨病的。终于几天后,他能勉强用这个身体,打完一整套陈式太极拳。
一阵秋雨一阵凉,一场春雨却是一阵暖。从那天下了一场大雨过后,又迎来了第二场甘霖,天气转晴,天气越发地暖和了。
春和景明,李威正捧着一本《礼仪》用心苦读,外面进来太监禀报,说杨敏拜见。
“让她进来吧。”
太监下去,碧儿不服气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李威用手指头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说道:“小丫头,她不来看望孤,你说她不好,来看望孤,你又说她不安好心,你让她怎么办?”
碧儿吐了吐舌头。
杨敏走了进来,又要施礼,让李威扶住,说道:“孤说过,不必了,好歹我们还是亲戚,不用拘于俗礼。”
“妾身不敢,”不过杨敏倒听话地坐了下来。然后将手中的小包打开,拿出一件青色夹袄,说道:“太子,这是妾身赶制的夹袄,二月天气不稳定,有时候出现春寒,给太子暖暖身体。不过时间紧,妾身来不及在上面绣上绣画。”
看到李威似笑非笑地接了过去,又补充道:“太子,这真是妾身亲手做的,妾身笨拙,但一手绣活儿,勉强能说得过去。”
“谢过了,”这一回李威说的话,倒是发自内心。
不管怎么说,杨敏今年才十五岁,这是这时候的说法,如果按后世周岁的说法,才十三周岁。在后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做能什么?
杨敏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李威,笑容可掬,温润如玉,但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感到心虚。不过几天不见,气色倒似又变得更好了,在他苍白色脸上,居然难得地出现了一两道血丝。
上了茶,她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个殿下,你那天说有的诗余小令必须用大鼓相伴,大汉高歌,才能唱出真义,那么有没有真正的古诗,也能做到这一点。”
“有啊,曹孟德的《观沧海》,隋朝宰相杨素的《出塞》,范阳卢家新都尉卢升之的《雨雪曲》、《陇头水》,意境都同样很开阔。”
“这些妾身都知道……”杨敏不好往下说了,她心里想道,我不是要听这些诗的,是想你写一首雄壮的诗。
李威怎能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在她这双小手为自己做了一件夹袄的份上,拿起了笔,写道:黑云压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鳞开。
劈手一句,就将战场紧张的情况写了出来。
又往下写道: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后来韩愈读到此诗时,连忙束带正冠,请李贺过来,能使这个文坛巨匠震惊如此,可见此诗魅力。
“好诗,好诗,”诗余小令毕竟上不了大雅之堂,但诗赋经义却是现在文坛的主流。杨敏不由喃喃赞道。
李威心里想,好诗,我肚子里好诗好词,甚至好曲儿多了海去。
敢情这货儿,将这些诗词歌赋全当成他自己的,但谁能拿他有什么法子想,难道让李白也穿过来,与他对堂公薄?、
“能不能将这首诗送给妾身?”杨敏小声地问道。这个人不能做贼,一做贼心就虚,面对李威,她想到以前对李弘的种种,越来越心虚,讨要一首小诗儿都没有底气。
“拿去吧。”
“谢谢殿下,”小美妹高兴地声音都颤了。喝了几口茶,她又小心地问道:“妾身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行,问吧。”
“那天你唱的那首古怪的歌,妾身回去后,想了想,其实意境同样很开阔,那句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有志气高那儿天也骄傲,很是激励人心。不过这首歌主要是感谢一个小娘子吧?”
李威心想,我知道小齐感谢那位小娘子的?如果是,这可是犯错误的。但真不能回答,于是说道:“随口唱的。不过真要感谢,我很感谢碧儿,这些年,孤的身体不好,只有碧儿不顾危险,在孤身边伺候。”
碧儿感动地伏了下来,泣不成声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你不能说,说了奴婢担当不起啊。”
以前李威也说过她不错,可当着未来的太子妃的面,说出了,意味大不相同的。
杨敏一脸失望。
李威将碧儿扶了起来,说道:“这不算夸奖,是你应当得到的。”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敏道:“你还小,不太懂事情,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孤都忘记了,但有一句话要记好了,若想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虽然付出未必有回报,可想有回报,必须有付出。”
“是,”李威将这句话说出来,杨敏没有生气,心情却不由地开朗起来。
小声地应了一声,又期盼地看着李威,问道:“我母亲大人,想请你到降尊曲身,到府上做下客,可不可以?”
“等等吧,”李威拍了拍肺部。
“嗯,”声音更小了,头也低下去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尽管她美艳无双,但李威也不是花痴,况且他是皇太子,只要能顺利登上帝位,嗯,什么样的美艳女子得不到?
小美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必须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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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燕子在高大的楼檐下飞来飞去。
碧儿惊喜地说道:“太子,燕子飞回来了。”
“关中春天真正到来了,”李威感慨道。一眨眼十天就过去了。
“你看,燕子嘴里叼的是什么东西?”
楼有些高,远远地看上去,不是很清楚,李威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一根小树枝,这对小燕子要在这儿架巢穴了。”
“那好啊,以后能看到小燕子。”
“嗯,不过想看到小燕子还有许多天,它们先架好巢穴,然后才产卵。孵出小燕子,还要叼虫子回来喂食,然后教导幼燕飞翔。那才是最感人的时候。”李威盯着这一对小燕子,小燕子不知道两个人正对它们评论,依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妙黑色的身影,不停地欢快鸣叫着。
碧儿忽然回过头,盯着李威。
“干嘛看我,难道孤脸上有花?”
“不是啊,太子殿下,今天大半天了,奴婢一直服侍在你身边,可没有听到你咳嗽一声。”
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要不要奴婢请御医前来,替太子诊断一下。”
“行。”
最好的方法是拍一个X光,但现在的条件……可也不能小看了中医,只不过中医难度更大,比如搭个脉,感觉脉博的跳动,就是将书本翻烂了,如果没有丰富的实践知识,能听出什么?
再加上许多半懂不懂的人,招摇撞骗,渐渐将中医名声败坏了。
但皇宫里的御医,对中医却有很深的造诣,至少象肺痨这种疾病,能诊断一个十不离**。
看着碧儿的身影离去,李威心中忽得忽失,有些期盼有些担心。如果能听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意味着,他终于迈出了第一大步。
但肺结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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