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呼之欲出。
青龙冢看到的时空碎片,自然是青龙冢的不同时期。
又有寻木这个铁证在。
那两人是谁还用说吗?
尤其,便是时间紧促,盛红衣还是感觉到了那青衣老者和青玄相似的气息。
所以,它大概率便是前一任的守护青龙冢的龙魂青锁吧?
最终连龙魂都没逃出来的那个。
那么另一位呢!
盛红衣的心砰砰直跳。
线索脉络已经很明显了,那个让她心生畏惧又厌恶的人,应该就是壹前辈提到过的幽冥界主宰,那个路人甲吧?
“路人甲?”
她不由自主呢喃出声。
不过是惊鸿一瞥,可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大?
她闭了闭眼,静静的回忆那危险逼近的感觉。
她要将这种感觉牢牢的记在心中,她今天可是差点小命都没了。
这一切,不仅值得她记住这个教训,更是让她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气来呢。
却是此时,壹前辈突然开口:
“甲?你在时空碎片里看到甲了?”
壹前辈的声音听来有些明显的紧绷。
本来沉默的青玄突然又用正眼看盛红衣了,刚刚还气呼呼的人又主动和盛红衣说话了:
“你还看到什么了?”
盛红衣抬眼看了看两人,原来他二人听到了她不经意的自言自语?
她正烦着呢。
她突然想到壹前辈对路人甲的不屑,以及路人甲、寻木和青龙冢之间的纠葛。
盛红衣挑了挑眉,其实吧,让他们跟她一起烦也挺好的,没道理就她一个人不高兴是不是。
恰好,她也想确认一下那人是不是那位幽冥界的主宰。
于是,她毫无良知的摊了摊手,和盘托出:
“嗯,我应该是都看到了,寻木,一个青衣老者,留着八字胡,精瘦的体格,它应该是青龙一族,气息同青玄前辈有些雷同。”
盛红衣刚说到这儿,青玄便忍不住跳起来:
“是青锁,你居然看到了青锁?它有说什么么?”
盛红衣看着青玄激动且乍然间又微微亮起的眸子,似藏着一束希望之火:
“没有,它同人下棋,只是在大笑,并没有说话!”
盛红衣并不想窥知青玄的内心,这是他人之事,与她无关。
但看它这般,她还是有些恻然。
哪怕到了如此境地,青玄对青龙一族其实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吧?
只是希望什么呢?
她移开目光,不想看青玄失望的样子,回归正题:
“同青锁下棋的人,他穿着的那袍子有些异样。”
“我想起来了,壹前辈知道傀影么?他和另一个叫做嵬崧的穿过一样的袍子,他们喜欢穿黑白交杂的袍子,那袍子上有很多眼睛!”
那一次交战,盛红衣见到两人就穿的是那阴森诡异的袍子,她对此印象深刻。
她当时心里还腹诽人家,说人家伤天害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挖了多少双眼睛,才得一件这样的袍子。
这话,可不是盛红衣危言耸听,那袍子不是什么善物。
盛红衣嗅到了浓郁的血的腥臭气。
血之所以腥臭,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若是流动的,或者刚刚喷薄而出的新鲜血液,那是鲜甜且灵气充沛的气息。
只有陈旧糜烂,血味才会恶化。
若是衣袍上那些个眼睛当真是真的,是挖来的,那带着血气再正常不过了。
她复盘那让她危险感爆表的男人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他那袍子为何让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她没那本事在男人身上探出任何气息。
“那男人穿的是黑色长袍,同傀影他们穿的衣袍很像,上面有许许多多的……眼睛。”
说到这个词,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再次回忆起了那个画面。
仅仅只是回忆罢了,但那黑袍上的线条就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陡然,盛红衣感觉自己一瞬间置身在一个黑暗又陌生的世界,她的周围,有一个又一个的眼睛往她靠近,将她包围。
它们不间断的往外冒,且个个带着凶光!
残、狞、邪、恶,那些眼睛全占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盛红衣觉得自己的眼窝莫名的开始发热。
盛红衣当机立断迅速切断五感,不计一切代价。
她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回神,就发现自己又是一身冷汗!
她是不是再慢一些,她的眼睛就莫名其妙没了?
她抬眼捂了捂双眼,万幸,还在。
突然,身边,青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回事?看起来很不对劲!”
它语调不耐烦,但盛红衣还是觉出大半的好奇和一丝浅薄的关心。
它倒是恢复的快,又恢复成了它平日咋呼聒噪的样子。
心中腹诽,盛红衣点了下头,朝两人求证:
“那人是不是就是甲?我感觉他盯上我了。”
居然到了一回忆起这人的细节,就被追击的地步么?
那人在她身上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壹前辈此时的声音显得平静,然却并未带来任何好消息:
“按你所言,那人确实就是甲,你说的法袍,应该是叫万眼袍,能穿上万眼袍的,都是甲忠诚的门徒。
壹前辈语气平静,实则红珠子之中,他的表情满是阴霾和唏嘘。
天意吗?
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开了他。
那万眼袍跟守正一样,都是“他”用来控制傀儡的工具。
“你既然同他遇上了,就证明你被他发现了。”
壹前辈做了结语。
“被……被发现了?”
虽然盛红衣自觉不好,她早有不详的猜测,但当这个猜测实锤了,盛红衣的心还是猛然一沉。
她问出了性命攸关的问题:
“被他发现会有什么结果?冒昧的问一句,甲……前辈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幽冥界的主宰,能一石二鸟操控寻木和青龙冢的人物。
这样的经历,岂会是个普通的身份?
盛红衣心中早有了八九分推测。
壹前辈还未回话,青玄就迫不及待的凑过来:
“看你这么蠢,我就提醒你一下,自然在最上面喽。”
说着,它还竖起一只左爪,朝着上面指了指。
盛红衣懒得搭理这个在她面前显摆的笨蛋,她是蠢货,它也好不到哪里去,青龙冢都要完球了。
她满腹心神还在甲身上呢。
果然是神界的,而且地位看来不低,肯定比神兽和神木的地位都要高!
她看向红珠子,还是壹前辈靠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事,他强任他强,但,他想要直接操控青龙冢,还没那么容易,你需要提防的是,你自青龙冢出去时,他有可能会在外面伏击于你。”
“你可不要觉得,他那样的身份不会同你这样的小人物计较,他呀,最是锱铢必争,既然在时空碎片之中,他对你毫不留情,就说明你已经得罪他了。”
“往后,你行事都要小心点儿呢。”
“红衣,你且安心先忙你的事情,这件事我得想想,如何才能更加稳妥。”
无所不能的壹前辈居然有一天说出这话,盛红衣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他这么说,便说明他也没有把握能保她平安吧?
加上壹前辈话语之中透出的那人性格。
啧啧啧,这究竟是个什么劫?
不是说一切顺利么?
这算哪门子一切顺利?
头一次,盛红衣对自己亲手卜的卦有些不确定起来。
是她的天地铢出了错,还是对方已经强大到能轻易破坏她的气运了?
又是为何她会得罪此人?
盛红衣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出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他了?
让他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或者只是单纯的好恶。
可是,他乃神界生灵,神通广大,根据一眼好恶,就评判一个人甚至决定生死,公平么?
盛红衣听完壹前辈的话,平静的点点头,不吵不闹。
自完全确定被一个丝毫没有打败可能的超级无敌大鬼给盯上后,她经历了一个极致的怀疑、恐惧、不忿和绝望之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是真的平静,不是力持镇定。
能怎么办?
惶恐不安有用?
实力悬殊,她若是就是倒霉,真的遇上了对方,那也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甚至挣扎也是没必要挣扎的。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左不过最坏的结果就是灰飞烟灭。
青玄上下左右把盛红衣大喇喇的打量了遍,见她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自觉想看笑话的心事落了空,它一撇嘴:
“你真无趣!”
盛红衣懒得搭理它突然的口出恶言。
她甚至光棍的耸了耸肩,对这条以看她倒霉为乐的青龙,她刚刚也真是眼瞎心盲了,居然对它还起了点恻隐之心。
她直言提醒:
“咱们继续走吧,还未寻到木灵呢。”
正事儿可是这一件。
青玄被她一堵,心里堵的慌,凭啥她说什么它就要听?
它转了转眼珠:
“你能感知到青锁的气息?”
“那你这么厉害,也猜猜看,恶灵会在什么地方?”
它就是不想让盛红衣这么悠哉悠哉的。
不得不说,这一人一龙还真是冤家。
盛红衣看看青玄,她也并不想被青玄看扁。
毕竟,它不是那么聪明,被一个笨笨的家伙看扁,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它还笨?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她此时正停在苍黄色的地面上。
“黑色的土壤之中虽然也是死气氤氲,但还残存着些许细微的龙息,黄色的土中,里面什么都没有。”
青玄低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龙鳞,不咸不淡的继续道:
“你倒是个敏锐的,这些都是死木造成的。”
“原本这里可是万灵生长之地啊,现在这些全没了,就是你想要的虚无草,也没有几株了!”
越说,青玄声音压的越缓越沉。
这样的它,让盛红衣再次感觉到它比刚刚更加明显的,抑制不住的悲怆。
两次了,上一次是刚刚她提起青锁之时。
这一回,她几乎确定了,青玄最舍不得的应该是青龙冢。
想想也是,此处本就是龙族圣地,而青玄在这里又耗费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阴。
先天的敬慕之情加上后天的心血灌溉,让它割舍便同割了心头肉一般。
无论它是不是腐肉,割起来都痛彻心扉。
不到万不得已,它压根不想放弃它。
“恶灵喜吞龙息,但这些土地已经基本废了,便是黑色的土中还有些残渣,相信它也看不上了!”
“它呀,必会逐龙息而去,而这里,最后的龙息地,应该是在你时常盘踞之地!”
盛红衣说完笃定的看向青玄,果然看到一张震惊错愕到无以复加的龙脸。
她得意的一勾唇,想考住她?轻易怕是不能行的。
青玄自震惊之中醒来,它懒得问盛红衣怎么猜对的。
人家条理分明,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它一言不发的扭头,继续带路,盛红衣赶紧跟上,双方又恢复成一开始那种无话的,一个走一个跟的状态。
这一回没有走太久,在地面开始没了刚刚那两色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意之后,盛红衣心中便有了数,目的地不远了。
绿意的出现,代表了生机。
青龙冢唯独青玄的住处还会残存着生气。
果然,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周遭的死气淡了很多,青玄龙尾一摆,一道绿光朝前方铺就,如绿色的地毯。
“到了。”它如是说。
盛红衣顺着那绿光看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好。”
说着,她将红珠子放在地上,同青玄摆了摆手,没有二话,自己独自一人往内走,很快消失在绿色的地毯尽头。
青玄直到完全看不到盛红衣的背影后,它突然问壹前辈:
“喂,你和盛红衣真的不会不管我?”
回应它的是红珠子的沉默,好半晌,就在青玄以为红珠子不会回答了之时,壹前辈懒懒的声音传来:
“本座像是那么没信用的人么?”
青玄眨眨眼,它想说:像,太像了。
它咽了口口水,逼着自己忍住了。
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它,求人帮忙呢,姿态要低。
红珠子在地上弹了弹,冷笑一声:
“放心。”
至于放心什么,却再也没有详细说。
这倒是又让青玄破了防,一个两个的,似都不屑于跟它多说似的!
却说盛红衣,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了细细的哭泣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