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斯大林同志锐意在党内推动这项政策实施的话,”贝利亚同志思索着,说道,“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一个较短的时期内,联盟党员的数量将会有一个暴增的过程,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组织的纯洁性?” “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在高速成长的过程中,保持着高度纯洁性,这是必然的,”马林科夫同志说道,“我们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即便是现在,我们党内成员的纯洁性也是无法保证的。缺乏信仰的机会主义者、投机钻营者,不可能一个都不存在,而我们能够做到的,或者说,我们应该保证做到的,就是保持整个党组织在思想上整体积极向上,在原则上能够保持基本的底线,仅此而已。” “但是我们也必须关注一点,那就是如果队伍不纯,其在基层组织、基层党员中所起到的作用,将是有害的,”贝利亚显然是不认同马林科夫的观点,他直接反驳道,“那样的话,我们队伍虽然扩大了,但是能够起到的作用,却是消极和负面的。” “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马林科夫摊摊手,说道。 维克托在一旁听着,他没有做过任何与党务相关的工作,因此,在面对这类问题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经验,甚至他在思考这类问题的时候,角度都与马林科夫他们这类人不同。 不过,维克托本身对党务工作就不感兴趣,因此,对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之间的争论,他也没有太上心。 “维克托,你参加了今天晚上的会议,在你看来,斯大林同志的态度是怎样的?”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争论了一会儿,他们两个自然争论不出个什么接过来,于是,马林科夫转而朝着维克托问道。 “斯大林同志的意思,应该是率先在军队中推行这种制度,”维克托说道,“他希望实现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是计划提高总政治部的地位,使其与总参谋部、国防委员部处在一个较为平衡的地位上。” 马林科夫同志点点头,说道:“斯大林同志的想法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毕竟如今我们的红军系统中,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随后,马林科夫同志又介绍了一下军队中的党务工作状况,他是中央记、组织委员,对这方面的情况自然非常熟悉。 按照他的说法,如今全联盟一共有布尔什维克党员三百六十万,其中将近四分之三,也就是两百六十万党员,都集中在红军系统内,而全联盟近五百三十万预备党员中,有近五分之四,也就是四百万预备党员,也是在军队系统内。 话句话说,在整个红军系统内部,有将近百分之四十的指战员,都是布尔什维克党员,在党员占比如此高的系统内,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显然更加的合适。 相比之下,在整个联盟范围内,十五个加盟共和国,155个州,六个边疆区,二十个自治共和国,八个自治州范围内,也只有一百余万党员,各类有效运行的基层党组织不到三千个。 “具备了条件是一回事,但要真正实施推行则是另一回事,”贝利亚同志说道,“考虑到现实问题,在推行这一制度的时候,遇到阻力几乎是必然的,关键问题是,由此产生的矛盾是不是会影响到前线的战局。” “我的看法是这样的,”维克托忍不住开口说道,“对于基层党委会制度的推行问题,在联盟范围内还可以考虑缓步实施,渐进推行,但是在军队范围内,这种制度推行却是必须的。我们必须保证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坚决杜绝军中既得利益群体的形成,严防军队成为某个人、某个派系、某个小团体手中的工具,防止军队参与政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联盟就谈不上长治久安,也谈不上稳定繁荣。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斯大林同志的考量是很有必要的。”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们不应该担心出现矛盾,”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维克托接着说道,“从我们党的历史来看,矛盾从来就没有消除过,区别无非就是某个阶段,某种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罢了。有了矛盾,动手解决它就好了,回避甚至是退让,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意见是,我们应该跟随斯大林同志的既定策略,将这个政策坚定的推行下去,有反对意见,我们就说服他,有反对的力量,我们就推倒他,虽然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不现实,但至少我们可以避免将来遇上更复杂、更难以解决的问题。” 维克托前世的时候,虽然对苏联的历史了解不多,但却也知道贝利亚的失败,与军方有着莫大的关联。或许他可以对贝利亚的生死毫不关心,但他们现在是一个阵营内的,一旦贝利亚失败了,他这个新任的特务头子,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维克托真正的意思是,推行基层党委会制度这件事,不能往后拖,尤其是不能等到斯大林同志过世之后再去搞,否则的话,今晚坐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舒舒服服的活着。 现在,这件事由斯大林同志出面推动,不管是以他的个人权威,还是党内所处的地位,在推动这项政策的时候,阻力都是最小的,真正敢于跳出来反对的人,肯定也是最少的。 试想一下,如果等到斯大林同志去世,这项制度还能由谁来推动?赫鲁晓夫同志吗?亦或是赫鲁晓夫之后的勃列日涅夫?说实话,他们都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有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意愿也放到一边,即便他们想做,也是根本做不来的。 维克托能看清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两人在性格上的缺陷,就马林科夫而言,他的性格总体来说是有些软弱的,他不喜欢矛盾,不喜欢搞对立,尤其是不喜欢走到对立的前沿。 而贝利亚的性格缺陷,则是有些急躁冒进,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想要一步到位,缺乏转圜迂回的耐心。 说实话,如果换成维克托是他们两个人,那他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犹豫的想法,只要斯大林同志说这件事应该去办,那就立马点头附和,大声喊着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就应该去办,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如此现实的情况还看不清楚,还想要讨论,讨论个屁! 如今,马林科夫是中央记、组织委员,党务工作就是归他管的。过去,因为他是直接从莫斯科蹿升起来的,因此,在地方、在基层,缺乏足够的影响力。 现在,斯大林同志要推动基层党委会的组建工作,那么抛开军中中的那一部分,地方上的基层党委会组建工作,最有可能交给谁来负责? 毫无疑问,只要马林科夫今早表明自己的立场,且坚定站在斯大林同志一边,那么这项工作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要由他来负责的。由此,他不但将会有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在党内的影响力,同时,也可以趁机将触手伸到地方上去。 这样的机会,难道他不应该把握住吗? 而对于贝利亚来说,他曾经的工作令他在军队中遍布敌人,可以确定的是,即便他卖力向那些军方大佬们示好,对方也不一定会放弃对他的敌意。 既然如此,那么他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有这么一个限制军方权力的机会,难道不应该牢牢把握住吗? 维克托为什么要向斯大林同志提交这么一份报告?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重新推行“双首长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知道军方的那些人对他没有好感,担心将来斯大林同志去世之后,会有人借助军队的力量来搞死他嘛。 所以,维克托与贝利亚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始终想着缓解与军方的矛盾,想要用绕指柔来软化那些百炼钢,而维克托则从未那么想过,因为他觉得那样太被动了,等于是将决定权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因此,他的决定,是未雨绸缪,抢先一步给军队戴上紧箍咒,让那些军人缺少直接参与政治斗争的机会。 只要军队没办法将暴力机器所衍生的影响力,带入到政治斗争的圈子内,维克托就不在乎军队那些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还就喜欢别人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别墅一楼大厅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当维克托离开别墅,坐上自己那辆伏尔加轿车的时候,东边的天际处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夜里的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从后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那栋别墅,维克托突然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斯大林同志将谢尔巴科夫、夏坚科拉进这个局,是为了获得日丹诺夫、伏罗希洛夫等人的支持,那么,他又准备利用谁来拉拢马林科夫和贝利亚,并获得他们两个人的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