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臣回到家后,孙老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他了。旁边跟着两个丫鬟,孙臣的夫人也在一旁。
孙臣上前请安:“母亲,您怎么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孙老夫人急切的问道:“大郎,你弟弟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孙臣扶着孙老夫人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孙老夫人急了,“大郎,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只要你能救你弟弟出来,家里以后就由你当家吗?我说话算话,到时候我会当着全族的面定下此事的。”
“母亲,不是我不尽力,实则是钦差大人对二郎抗税的事很是恼火,您老想想,人家刚刚将那洪重赶走,又杀了那么些地痞无赖,全城百姓,哪个不是对钦差大人感恩戴德,可二郎却带头抗拒缴税。咱们家已经不是以前父亲在时了,那钦差大人手握王命旗牌,又有便宜行事之权,整个杨洲,乃至整个江南他都有提调之权,二郎没有功名在身,人家杀他都是轻而易举,幸好我磨破嘴皮子,眼下人家才没有把二郎当成此次抗税的领头人。否则……”
孙老夫人一时间瘫坐在椅子上。孙臣的夫人急忙扶着她。随后说道:“母亲,不是儿媳编排二叔,实则是二叔做事欠考虑,自从公爹仙逝,家里境况便日益艰难,幸得夫君日夜操劳,才勉强维持。可此次二叔招惹完那采买太监,又去招惹钦差大臣,我孙家已经全然不似以前了。二叔此举就是将孙家往火坑了推。”
孙臣怒喝:“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嘴上这么说,实则这话本就是孙臣的想法,不过他不好说,只能由自己夫人说。
孙老夫人此时眼泪婆娑,早已没了当年的风采,想当年孙韦在时,自己风光无限,奈何没有子嗣,只得让孙韦纳妾,不想竟然有了孙臣,她立刻就将孙臣记在自己名下当做嫡子养,不想七八年后,自己居然有了身孕,生下孙剑,自己有了亲生儿子,自然不把养子当回事了,没多久,就又将孙臣嫡子名分取消了。而这时的孙臣也不过七八岁。亲生母亲也病逝了,可以说无依无靠,庆幸孙韦虽然也不待见这个儿子,可终究还是没有放弃培养。想到这里,孙老夫人很是愧疚,正因为自己太重视孙剑,什么都依着他,才导致他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乃至酿成今日之祸,可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总不能看着他身陷牢狱。
见孙老夫人如此,孙臣便上前安慰:“母亲不要着急,那赵钦差言语似有松动,儿子以为二郎之事或有转机,儿子自会竭尽全力,至于家主之事,儿子从未放在心上。”
孙老夫人知道孙臣目前已经得到全族支持,毕竟整个孙家要靠他养着,孙剑不能养家也就罢了,这次事件,家里被他败了一半了。就算他不答应,族人也不会让孙剑做家主了。
“大郎,母亲说到做到,毕竟以后孙家还要靠你支撑。只是二郎毕竟是你弟弟,是咱们孙家子孙,不好让他受那牢狱之灾呀!”
孙臣只好点头称是,“母亲放心,明日我再去找钦差大人,竭尽全力将二弟救出。”
第二日,孙臣再次来到行辕。赵栎阳这一次倒是很给面子,直接见了他。
孙臣见到赵栎阳后施礼道:“今日又来打扰钦差大人,实属无礼,还望大家见谅,实在是母亲忧心二弟,在下不得已才来叨扰大人。”
赵栎阳吩咐人上茶,而后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呵呵,孙臣,你就不必和我绕圈子了,你之所以前来救孙剑,只怕主要是为了做那孙家之主吧?”
孙臣尴尬一笑:“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呀!既然大人不绕弯子,那在下也不绕弯子了,可在下疑惑,大人如何得知我所为此事?”
“当然是你告诉我的。”
孙臣故作惊讶:“我告诉大人的?这在下不解。”
赵栎阳心想你还跟我装,你明明知道陈广在杨洲八年,对你们家的事定然很是了解,你又跟我说了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我通过陈广之口得知这些吗?你既然已经得到陈家肯定,做家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完全可以不顾孙剑,可却想方设法的搭救他,定然是你为了名正言顺当家做主,而孙老夫人则是最重要的人,孙剑又是他亲生,为了救他,自然要付出代价。
不过他也不揭穿,接着说道:“本官不管那些,想救孙剑可以,不过你应该明白,本官奉旨督粮,来此自然四个多月,要不是你们这些士绅刁难,本官早就回京了。所以接下来得事只要你办好,本官也不会为难这些士绅,不过税是一定要补的,还有那些多出来的地日怎么来的,本官已经收到百姓的状子,这些地我也可以不追究,不过,得按正常购买,补齐百姓银钱,重新立契书,再去县衙户房登记。少一样,本官也不答应。还有本官是有耐心的,一个月之内办不完,本官依旧公事公办。”
孙臣听闻,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事哪那么容易办,不过庆幸的是,地不用收回了。
“多谢大人,我这就着手去办,在下先行告辞了。”
送走了孙臣,赵栎阳摇摇头,按他自己的想法,他实在不想将地再还给这些蛀虫,可是自己和父亲还在朝为官。目前根基不稳,将这些人得罪的太过,日后自己和父亲恐怕难在朝堂立足。
赵栎阳本身出自农家,他自然知道农家百姓的日子何等艰难,像他们镇泉村赵家还算好的,至少每家每户都有田地,吃喝不愁。可他们隔壁的玉泉村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人多地少,许多人生一场病,没钱医治,就只好卖了田地,之后沦为无地之人,再加上一些财主勾结保长官吏,通过一些手段,从百姓手里或抢或低价收购土地,这些百姓状告无门。为了生存,只好租种土地,虽然没了土地,不用缴税。可租种土地的租子一般为三成,比税收的三十分之一多多了。然有些地主地租已然加到五成。租种土地,勉强糊口而已。
自己穿越到这里,本来没有太多想法,只想混吃等死,然而当初生活都成问题,只好科举入仕。中进士之后,觉得能力强了,可以为百姓做点事了,然而官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面对这些,赵栎阳也无可奈何。有句话说的好,要想做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要等到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
话虽如此,可自己做了这些违心之事,内心总有波澜。唉!最终还是活成了当初最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