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赵栎阳拍案目道:“此等读书之人,安敢如此放肆。”
驿丞叹了口气,“大人想必有所了解,下官在这驿站呆了多年,深知江南文风鼎盛,读书人一向狂妄自大,且人数众多,经常聚众闹事,他们以读书人身份裹挟民意,什么混账事不敢做?大人还是小心为妙。”
这些赵栎阳也知道一些,开国之初还好,高宗开科举以来,江南地区富庶,读书人越来越多,自然做官的也就多了,所以这些年来江南读书人越来越大胆,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经常口无遮拦,聚众滋事,就连一些当地官员他们也敢随意辱骂,说白了。还是仗着朝中江南官员众多。
赵栎阳向驿丞施礼,“多谢告知,本官记得了,只是这些读书人为何要拦船闹事?”
驿丞叹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当年江南士绅百姓拥护前朝镇江侯钟询起兵与太祖皇帝分庭抗礼,致使太祖北荒和江南两面受敌。幸得开国功臣郑国公秦征领兵苦战,击败钟询。至此太祖恨透了江南士绅百姓,所以江南自开国以来赋税都重。读书人对此怨气颇多。如今大人奉命督粮,在他们看来,大人就是来此盘剥江南的,故此便要拦截官船为难钦差。”
“哼,目无国法,不顾大局,此等读书人修得何等身?又何以齐家,治国平天下?”赵栎阳不屑的说道。
再次谢过驿丞后,他便离开了。
赵栎阳能理解江南地区人的做法,特别是杨洲地区,自己在兴华县的所作所为,让此处乡绅利益受损,这些能来闹事的读书人哪个不是家有余财的,否则哪里来的精力闲心找自己麻烦。
赵栎阳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还未到杨洲,便有人要给自己下马威。况且还是一群读书人,船上的人大多都是军士,自然不敢得罪读书人,只有自己能与他们一拼。一人对一群,还是客场作战,只能见招拆招了。
次日一早。众人吃了早饭便收拾行装继续启程。半个时辰便到了渔阳渡。
说是渔阳渡,实际上是个不大的码头,有多艘船在此停靠装货,此时有五六艘小船正往官船靠近,上面各有四五人,有生员,也有秀才装扮。
待官船靠近,这些船分别在船头和两侧,将官船围住。
赵栎平三人走出船舱,看着这些书生,赵栎平大声喊道:“尔等何人,胆敢阻拦钦差官船?”
此时正面船上一个头戴方巾的秀才吭了一声,抱拳施礼,言语轻蔑的说道:“我等皆为杨洲仕子,斗胆想问钦差大人几句话?并无其他意思。”
赵栎平不爽了。自己第一次以钦差随从身份来到了江南,不想这杨洲的读书人竟然如此大胆无礼。便怒气说道:“哪里来的读书人,你一个区区秀才,如此不懂规矩,竟敢公然拦截钦差问话?谁给你的胆子?速速退去。”
没想到这几艘船上的读书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喧哗道:“我等聚集于此,代表江南仕子之心,钦差大人也是读书人,竟然不敢相见吗?”
赵乘风和许老三是粗人,恨不得揍这些人一顿,但是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动手。而赵栎平再次喝道:“钦差非一般官员,乃是代天子巡视地方,地位尊崇,尔等区区生员,秀才。有何资格要求钦差大人与你答话?”
赵栎阳此话一说,这些读书人各个脸红脖子粗,挽起袖子一副要跟赵栎平干一架的气势。
赵栎平说的话确实没错,不过不合时宜。这些人多是心高气傲之辈,且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了。偏偏科举不第,这么多人只有几个秀才,其余之人都是生员。这话算是戳中他们痛处了,赵栎阳不过二十,却能以钦差之名莅临杨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帮读书人瞬间群情激愤,纷纷对着赵栎平三人一顿喷,说钦差大人同为读书人,却不尊重读书人,视江南读书人为无物。
赵栎平三人无奈的回到船舱禀告赵栎阳。赵栎阳笑了笑说道:“这帮人真是无礼至极,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在赵栎平耳旁一阵耳语。
赵栎平听完又走出船舱说道:“钦差大人说了,可以与众位一晤,不过钦差大人何等身份,不见无名之辈,诸位既然能代表杨洲仕子,想必都是有名之辈,但请留下姓名。”
此话一出,一众读书人都无语了,他们也怕,不过读书人中不乏有想借此扬名之人,一个秀才站出来说道:“在下崔万州,六和县廪生。”
见有人报出名字,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报出名字。而此时赵栎平便记下他们名字。
崔万州等人立在船头,此时他们都有点兴奋,扬名的时候到了,只要钦差出来,他们就刻意激怒,到时候钦差或驱赶,或动粗,甚至打骂。都无所谓,自己今后便成了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之人了。
江南科举竞争激烈,然科举终究要靠实力和运气,不中举人都是徒劳。可要是自己成名了,便是江南名士,到那时,自己就是乡绅的座上宾,走到那里,都有人送钱,送铺子,送女人。就和后世网红一样,有了名气,自然财源滚滚。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无非觉得赵栎阳只是钦差,是来督粮的,迟早要离开,又不是地方父母官和提学官,再者,钦差此次前来,整个江南官场士绅都不喜。况且他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年轻。虽然在兴华县任上搞的有声有色,可他们觉得他那青天之名现在反倒是拖累他的名头,一旦动粗,就是欺压仕子百姓。
不一会,官船上船舱的帘子揭开了,众人纷纷盯着船上,心里正在想一会如何用言语激怒他。
先是五名户部书吏走了出来,分列船头两旁,接着从船尾过来一队军士站在船头边上,然后赵栎阳才在一帮随从簇拥下走出船舱。
看着赵栎阳如此年轻,一众杨洲仕子脸上都感觉有点烫。娘的,这么年轻的钦差,关键还是六品官员,六品就算了,还是给事中。
赵栎阳看着这些人,然后对船边军士说道:“我朝注重文教,都是读书之人,本官还当注重礼节,你们都下去吧!”
众军士听钦差大人发话,便又回到船尾,只有卫队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