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惜被送到御医院,女医给她处理伤口,痛得她再也不能装昏迷,只能装作被痛醒的模样,“唔……”
女医立刻回头,“快去禀告陛下,此宫女醒了。”
“好。”
听到宫女跑开了的声音,女医处理完伤口,站起来,“伤口若是再偏两寸,就要上到心脏了,就真的没命了。”
“多谢女医官。”
“离了个太监,就活不下去了?真蠢。”
芸惜抬眸看向女医,结果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芸惜等人都走后,才重新躺下,心口的位置刺痛,她却望着房梁笑了。
蠢吗?
蠢就蠢吧,这世界再自由,再美好,没了那个跟她一起分享快乐的人,她都不会留恋。
阿景还活着,太好了。
她给那具尸体换衣服时候发现了对方腐烂的下体,那是一具真正的太监的尸体,那不是阿景的尸体。
香囊,身高,相貌都是那么相近,绝不可能是巧合,那就只能是阿景故意的。
只要想到他还活着,她就忍不住激动,想笑,想尖叫,但最后全都化作了无声的哭。
眼泪比之前更控制不住。
“阿景……阿景……”
还活着!
他一定提前设计好了,假死脱身,就像先皇后那样。
可为什么不跟她打声招呼呢?
让她这几日活得跟个行尸走肉一般,她甚至……甚至都想好了豁出去一切,陪他一起死去。
吸了一下鼻子,她艰难地翻身,在不碰到胸口伤的情况下,蜷缩起来,无声喃喃:“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混蛋……”
不多时,碧痕推开门跑了进来,双眼发红,“芸惜,你怎么这么傻,竟然要给林景州殉情!”
芸惜慢慢睁开眼睛,扭头看向碧痕,“对不起。”
碧痕跑过来抱住她。
“怎么这么傻,你这么好看,又识字,就算没有林公公,你出宫之后,一定能嫁个好男人,干嘛年纪轻轻就不想活了?”
“碧痕,我,我没想过跟别人好,我这人认——”想说的话,在看到门外有人影晃过时,她皱了下没,回抱住碧痕,哭着说:“林景州死了,我这辈子的依靠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我真的活不了了。”
既然阿景要假死,那她就不能让别人看出异样,她越是难过,那些人就越会相信阿景真的死了。
她大声哭了起来,带泪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外。
碧痕安慰道:“芸惜,你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我——”
“陛下驾到!”
碧痕赶紧放开她。
门被推开了,碧痕跪在床边,芸惜想下床行礼,就被夏赫南制止:“行了,躺着吧。”
“奴婢惶恐。”
夏赫南盯着芸惜仔细观察,女官刚说芸惜的伤不是作假,那是真的想自杀,阻拦不及时,就没命了。
这样坚定地殉情,他也被震撼到了。
即便贵为帝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旦出了事,后宫那些嫔妃会给他殉情,即便是锦霜,他都无法肯定。
两人之间隔了八年的时光,他变了,她也变了,他现在对锦霜越来越陌生,可她毕竟是他渴望了八年的人。
但小林跟芸惜不一样。
他们只是奴才,是他一句话,就能要了命的蝼蚁,却能做出如此震撼的事。
“小林为国捐躯,孤不会亏待他,更不会亏待他喜欢的女子,他用他一命,换你一个愿望,芸惜,你想要什么?”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阿景的目的吗?
假死用战功换她自由?
镇定,决不能让陛下发现异常,她控制自己的脸不要露出欣喜的表情,垂眸许久,才颤抖开口:“奴婢……没什么愿望,阿景还活着的时候,和奴婢说,等以后能出宫了,就要看遍大夏的山河,可他……”
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她哽咽痛哭。
“孤赦你出宫。”
芸惜缓缓抬头,满含泪水的眼眸怔住,“陛下仁慈,可阿景……已经不在了……”
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太热切,她现在是一个死了爱人的可怜女人。
“那就由你带他看遍我大夏的山河美景,孤赐你白银千两,好好活着!”
这么好?
芸惜赶紧用手挡住嘴,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那……奴婢的匕首。”
夏赫南脸一沉,“你若还有寻死的念头,孤不会放你出宫。”
芸惜心想,她又不是拿匕首寻死,可那是她的匕首,阿景送她的,四万两买的。
“好生养着吧,从此刻起,你不再是宫女,你随时可以出宫。”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忙艰难地下床,跪在夏赫南面前。
夏赫南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芸惜还想开口,“陛——”
“你自由了,芸惜,太好了!”碧痕激动地抱紧她。
“嘶,我身上有伤啊,你压着我了!”
碧痕忙放开她,激动得直流眼泪。
芸惜看向门口的方向,啧了一声,堂堂陛下,竟然要昧下她的匕首?
……
晚上,皇陵内。
假‘阿景’的尸体入葬。
两个宫女扶着她,似乎怕她再次殉情。
芸惜看到棺材被抬走,实在哭不出来,但她还是逼自己干嚎:“呜呜……阿景……阿景……呜呜……”
挣开宫女的搀扶,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几度将近昏厥。
展鹏在一边看到她,眼底划过一抹艳羡,然后走到棺材前,“林公公,你虽然是阉人,却比许多男子都幸运,有人愿为你殉情,你该瞑目了。起棺入葬!”
八个太监抬起‘林景州’的棺椁放进一早挖好的墓坑里。
林景州为国捐躯,陛下特赐葬于皇陵!
芸惜透过手缝看到棺椁被填埋,直到被埋好,她被扶着往回走。
刚走到马车前,展鹏端着一盘白银走来,“芸惜姑娘,这是陛下赏你的。”
盯着银子,芸惜红着眼睛问:“我是不是不用再进宫了?”
“是。”
她哽咽一声,“那我想回家了。”
“那个府邸,陛下赐给你了,你随时可以回去。”
她点了下头,一脚踩在马车上,眼前却一黑,身体往前倾,幸亏被一个太监扶住。
熟悉的气息,让她一怔。
扭头看去,却发现是一个没见过的太监。
“上车小心。”
声音也没听过。
上了车,她疲累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
前几日不知道林景州假死的时候,她的伤心和绝望是真真切切的,此刻,看到假‘林景州’下葬,阿景的脱身算是稳当了,她才觉得好累。
阿景,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