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宫内春季出宫的日子到了,芸惜之前两次出宫,第一次沾了容妃的光,第二次是云兰帮的忙。
而这一次,排队的时候,看到林景州从旁边走过,她就知道自己稳了。
他似乎又长高了,跟几个年长的太监站在一起,不问年纪,已经看不出才十四岁。
林景州来晃了一圈,芸惜拿到了出宫的机会。
其他人虽然知道她是走的后门,但谁也不敢上前告发,这就是宫里的门路,只要你有门路,你的生活就会过得很好。
芸惜没觉得靠林景州丢人,更不会觉得对其他人不好意思,她早已习惯了宫里的生存法则。
没办法,在这个地方,善良和公正是无法存货的,能熬到最后的,不一定是坏人,但一定不是手脚干净的人。
出宫前,她给云兰准备好了所有要用的东西。
云兰笑道:“快出宫吧,没有你守着,我还能连一日都活不下去?”
“呸呸呸,别说晦气的话,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吃的水晶糕。”
“嗯。”
来到奴才出宫的宫门口,大家三三两两都排好队了,她跟在后面。
一出宫,先绕了几圈路,才赶到宅子。
林景州已经提前到了,等她进门,站在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关上门。
“先吃药,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走进特地给她准备的闺房,林景州把药递给她,“我准备了热水,解毒后,你洗个澡,换件衣服,我们再走。”
“嗯。”
她走到床边坐下,盯着手心的药,深吸一口气,把药吞下。
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都不再手忙脚乱。
刚吃过解药没多久,她就吐了一口鲜血,还好林景州提前准备了一个盆接住了她吐的血,里面有一条虫子在蠕动,他用碗扣住,然后把盆推到一边,拿起毛巾,坐在床边,扶着芸惜,给她擦嘴边的血。
芸惜身体抽搐,痛得她倒在床上疯狂蠕动,嘶声喊出来:“唔……痛……”
林景州心痛地看着她,“如果痛,就喊出来,这里不是宫里,不用压抑自己。”
“好痛……呜呜……”
她把手塞进嘴里,刚要咬,林景州眼疾手快,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锁住她双手,不让她伤害到自己。
“痛一会就过去了。我已经得到他们的信任,只要能把解药骗到手,毒就能彻底解了,到时候你就不会痛了。”
“呜呜……唔……”
怀里的人痛苦挣扎,身体被冷汗浸湿,脸色惨白,抽搐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芸惜脱力地趴在他怀里,脖颈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汗水,汗水呈现浅绿色,还混着一股苦味,似乎有蛊毒在往外排。
她抓着林景州的衣服,哭着开口:“真的好疼好疼,为什么我要受这种苦?我没害过他们!”
“再忍一次,我会为你报仇的。”
芸惜哽咽地喘着气,林景州把她放下,“我去接热水,让你洗个澡。”
“嗯。”
林景州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才起身出门。
她躺在床上,余光落在被崭新的被褥上,身下的被褥是那么柔软暖和,现在却被她弄得肮脏凌乱,心中不舍,但更多的是愤懑。
她没害过皇后,反而还救过她一命,却要被他们如此对待。
这是林景州给她准备的房间,她还一日都没住过,如今却弄脏了。
她慢慢起身,踉跄着走到衣柜前,想换一床新的被褥,颤抖地打开衣柜,看到里面又增加了几身衣服,其中一件的面料更是惊到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儿。
竟然是云锦!
一整套云锦做的衣服,云锦可是比蜀绣还要难得的珍品,上辈子,虞美人盛宠之时,曾得到过七尺云锦,她做了个褂子,当时后宫嫔妃羡慕死了。
这衣柜里的竟然是一套冬袄裙。
她伸手想去摸,又觉得自己手脏,怕弄脏了这些衣服,赶紧缩回手。
云锦,她一个小小奴婢,竟然能拥有一套云锦衣服。
脸上的疲累烟消云散,她难言激动,望着衣服,痴痴地笑。
林景州走进来:“热水倒好了,你去洗澡吧!”
见人站在衣柜前不动弹,他走近,又叫了一声,“芸惜?”
她指着衣服,扭头看向林景州,激动地开口:“这是云锦。”
“嗯,听说是。”
“你!你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云锦的?”
“想要自然有!”
他表情淡淡,似乎云锦和路边布店的布料一样平常。
“这是云锦!后宫娘娘们想要都没有的宝贝!每年朝廷进贡到皇宫里的也就一点,后妃都分不到,你竟然能给我做一套衣服?!”
林景州笑了,“我对这些倒没什么感觉,你若喜欢,你所有衣服我都可以用云锦做,呃……怕他们供不起,一年四季四套,应该还是可以的。”
芸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一年四套云锦衣服,他怎么敢说出如此豪横的话?!
“好了,快去洗澡,天寒,你又出了汗,仔细着凉了。现在不方便给你找丫鬟伺候,你先忍忍,等你出了宫,到时多找几个丫鬟伺候你。”
“好。”
她走向洗澡间,但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衣柜,云锦啊,她就算想过当后妃,也没想过有一天能穿上云锦做的衣服。
林景州却帮她实现了。
他这样……真的会把她宠坏的。
门外传来林景州的声音,“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好。”
她走到浴桶前,伸手拨了一下桶里的水,很热,很清澈。
谁能想到她一个小小宫婢,竟能在宫外过着后妃都奢求不来的生活,只可惜时间有点短,不能过夜!
不行,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出宫。
再也不想委屈自己卑躬屈膝了。
脱了衣服,她走进浴桶里坐下,热水浸泡过身体,她放松地往后靠。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她立刻紧张地抱住自己,“谁?”
“姑娘,我是隔壁的,上次你来找我要钥匙的,还记得吗?林公子说你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让我来照看你洗澡,你看我现在进来可否?”
隔壁的夫人?她急忙开口:“请进!”
妇人笑着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浴桶里,笑道:“林公子真是细心,怕你洗澡洗一半晕倒了,特地让我来照顾你。”
“劳烦夫人跑一趟了,不过我没事,我能自己洗。”
她还不习惯让人伺候她。
“这有什么的?林公子帮了我们大忙,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劳不劳烦的。”
听这话,林景州是用恩情收买了隔壁夫妻,她好奇地问:“夫人,他帮了你们什么?”
“别叫夫人,我都三十六了,叫我花婶吧,我丈夫是乾县的捕快,为了追拿江洋大盗,被砍断了胳膊,衙门昧下了悬赏金,还以我丈夫缺了右手为由,把他给辞退了,我们来京城求生,是小林公子帮了我们,还给了我们个院子,让我们在这里做点小营生,他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
芸惜心中诧异,她竟不知林景州做了这些事,怪不得他经常不在宫里。
“姑娘是小林公子的未婚妻?”
她脸噗地一红,急忙摆手解释道:“呃,不,不是,我们……”
“姑娘脸红了,我瞧着你们年岁也不大,但是谈吐学识都不俗,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放心,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们不会过问两位的私事,我也是看两位实在般配,才多嘴问了一句。”
芸惜半张脸缩进水里,眼神闪烁不定。
花婶自顾自说:“以前觉得少年就是少年,是十三四岁的,不外是帮家里做点事,或者在学堂念书,看了小林公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少年有为!”
“他的确很厉害,十来岁就博览群书了!”
“姑娘也不赖,长得这样绝色,被小林公子惦记着,你们这叫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当时看小林公子给我的画像,我还想着小林公子画得这样不实在,到时候我要认不出真人了,岂不是罪过,结果一看姑娘真人,姑娘可比画像上的美多了。”
芸惜从小到大没别人这样夸过,不只脸和脖子,全身都要红透了。
“花婶,您以前莫不是说书的,怎么这么会夸人?”
花婶哈哈一笑,“我不是说书的,我是说媒的。”
芸惜一脸羞红,怪不得口才如此好。
媒婆一张嘴,十句九不信!
不过她说到了画像,芸惜问道:“花婶,你刚才说画像,请问什么画像?”
“姑娘不知道吗?就是小林公子为你所做的画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