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邀有些心酸,顿一顿就叮嘱沈妈妈:“您派阮小九过去说一声,就说我明天就过去,让他们不要着急,有什么事等我过去再说。”
沈妈妈收起药,唉了一声,替她放下了帐子。
暂时风停雨歇,苏邀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去给苏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顺势提出要去沈家的事儿。
苏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想到沈家夫妻这回莫名被牵扯上了公堂,也遭了很大的罪,还特意叮嘱苏杏仪准备了些礼品让苏邀一道带过去,又道:“替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老婆子我治家不严,让他们受委屈了。”
沈家夫妻哪里敢记恨苏家,听见苏邀这么说,还是沈老爷苦笑着摇头:“怪不得老太太,这些事儿谁能想得到的?”
病了一场,加上惊吓过度,沈老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咳嗽了一阵,又笑着对苏邀说:“对了幺幺,听说你被封了县主了.....”
沈老爷叹了一声气,是真心实意的替苏邀高兴:“好!好啊!原本就是我们耽搁了你,以至于你回了苏家,也处处受气,这次还被闹上公堂去......”
他做了一辈子生意,对于上公堂一事也同样忌讳了一辈子,想一想苏邀作为真正的千金小姐还要去受那份委屈,心中就很难过得去。
沈夫人也在边上垂泪:“你干爹他这些天都吃不下睡不着,总觉得是对不住你。幺幺,我们思来想去,这回让你过来,是想跟你道别的。”
苏邀都还来不及难过,先忍不住震惊:“你们要走?!”
沈老爷面色晦暗:“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我们留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只能让你为难,我思来想去,倒是不如仍旧回老家去----原本也是为了见见孩子才来的,如今回去,也就当做了一场梦,仍旧过从前的日子罢了。”
他神情落寞,越是在京城呆的久,跟这些世家大户相处的多,他就越是察觉出来官商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
从前还总想着能给苏邀当个帮手,可如今看来,他们哪里帮的了苏邀,全然只是苏邀的累赘罢了。
苏邀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手里端着的杯子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茫然看了沈老爷一眼,轻声喊了一声父亲。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喊过了,这么一喊,沈老爷诧异之余忍不住心头发酸,都四十左右的人了,还是仍旧哽咽了一声。
沈夫人也泪眼朦胧的扑过去将苏邀揽在怀里,哭着道:“好孩子,好孩子,以后也不是不能见了,你好好儿的,我们就放心了......”
苏邀不知道如何反应,头皮一阵阵的发紧,连带着头也痛起来,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攥住沈夫人的手,紧盯着沈老爷问:“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就要举家都搬走?言儿还在读书呢,你们这么一走,言儿的学业怎么办?他的同窗等人都在河东书院,难不成就不读了?”
沈嘉言好不容易才能进河东书院,这么回去,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沈老爷却下定了决心:“原本他隔年就该回乡先去考童生的,趁着这个机会,先回去也好,至于先生,回去了再找也是一样。这件事我们已经打定了主意,京中的铺子最近也已经在转手了,等到都处置好了,便回去了。让你过来,是不放心你,也怕你多想,所以提前知会你,幺幺,往后你要自己多珍重,若是以后得了空,我们也会来看你。”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就又有些精力不济,呼出一口气来:“罢了,幺幺,你回去吧。”
苏邀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已经转过头去了,沈夫人送苏邀出来,一直送到二门处苏邀上马车,才立住了脚:“家里忙忙乱乱的,原本说是让你一道吃顿团圆饭,可你干爹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以后吧,以后又再说。你自己在京城,不要顾念我们,我们的根基原本就在老家,回去了也是照常做生意,在老家,说不得还比在京城更自在些。”
沈夫人催的急,苏邀原本满腹的疑惑,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注视着马车走了,沈太太却还在二门处站了许久,一直等到连马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才转身回了院子里。
沈老爷见她回来,咳嗽一声问她:“走了?”
“走了。”沈夫人怏怏的坐下:“老爷,咱们真的这就走了?幺幺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实在是.....”
“实在是怎么?”沈老爷苦笑了一声,语气却坚决的很:“我们能怎么?就算是不放心,我们也帮不了她什么,反而只能是她的拖累。别的不说,这次的事儿就是铁证,你看一看,苏三太太是如何拿着她在我们家养大的事儿羞辱她的,亲生母亲尚且如此,她那个圈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只会比苏三塔台更加眼高于顶,我们留在京中,岂不是更让人家时时刻刻都戳幺幺的脊梁骨?再说,这次我们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别提帮幺幺了,再呆下去,反而还要拖累了她,那时候更加让她为难。”
沈夫人垂头不语。
沈老爷叹了口气,又问她:“言儿叫回来了没有?”
“已经让管家去接了。”沈夫人正说着,外头就有管事来回话,沈老爷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回避。
管事很快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摞的账本,磕了头起来就都交给沈老爷:“老爷,点心铺子和药铺都已经盘出去了,加上两家铺子的货物,一共盘了六千两银子。”
沈老爷忍不住蹙眉:“药铺年前刚进了一大批货,成本便不止六千两,怎么如今两家铺子一起盘才盘了这么多?”
管事面露难色:“都知道咱们家遇了难处,这么急着盘出去,没有人肯开价,就这个价,还算是高的了......”
沈老爷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平复了好一阵心情,才猛地咳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