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墙外,贾探春静静听着里头贾环和赵姨娘的对话。
听贾环故意问:
“姨娘,您老让我装傻做什么?”
赵姨娘则撇嘴说道:
“你懂什么,本来二房还有一个长子,却病死了,好不容易再得了二子,太太自然在意。”
“你呀,最好是蠢笨一些为好,越蠢笨越好,也不要凑到老太太和老爷面前去,更不要去和那活龙争什么。”
贾环适时解答:
“原来如此,姨娘是怕我太聪慧,抢了贾宝玉的风头,到时候,咱们母子都要被害死不可。”
赵姨娘听了,忙说:
“小孩子别乱说!”
贾环却道:
“姨娘,你不用隐瞒了,我都听说了,府里有不少阴私,有些人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
这话一出,赵姨娘吓得忙捂住他的嘴:
“孽障,快别说了,你想死了是吗?”
屋外的贾探春听到这里,眼神一阵颤动,她这时才知道,原来赵姨娘和贾环竟然要遭受这样的磨难。
过了一会,又听贾环问道:
“姨娘,这是给我做的衣服吗?”
赵姨娘回道:
“去……你又不缺衣服穿,前儿个,我看三丫头又长了个,想必要换衣裳的,我给她做的。”
贾环嘴角微扬,又继续引导着说:
“原来如此,姨娘表面上对三姐姐不关心,原来私底下,还这般疼爱她呢!”
赵姨娘抹了抹眼泪:
“你知道什么,再怎么说,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虽被老太太给养在身边,但也是我女儿,也是你亲姐姐呀。”
外头的贾探春听了这话,霎时触动,秀鼻抽动,眼中已经起了水雾。
屋中,贾环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样啊,可姨娘你为何要装作不亲近她?”
赵姨娘沉默一会,苦笑:
“哪有当娘的不亲近子女的,只是我不过妾室,若一直亲近她,不仅会让她难做,也会让人觉得她出身低贱。”
“我故意冷落她,也是为了让她好和其他姐妹一样,讨老太太欢心,此后能够像嫡女一样,嫁个好人家。”
外头的贾探春听到这里,霎时半蹲下来,浑身抖动,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下。
屋中,贾环接着问:
“姨娘,原来你承受这样的委屈,三姐姐还故意讨好太太,鄙夷您,原来您竟然……”
“您就不痛恨她吗?”
赵姨娘抹着眼泪摇头:
“我不恨她,她越得老太太、太太欢心,越是安全,此后也越能嫁得好。”
贾环听了,也有些感触了,赵姨娘的母爱,真是有点伟大了,宁愿贾探春对她充满偏见和鄙夷,只愿贾探春过得更好。
一时间,贾环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原着中所表现出来的赵姨娘,应该没有这样的好心,可谁敢说,赵姨娘真没这样的心呢?
倘若不是赵姨娘故意将贾环调教成一个猥琐之人,以王夫人的恶毒,贾环早就死翘翘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过了一会,贾环安抚赵姨娘几句,走出屋来。
却见贾探春已经不见了踪影,贾环长松一口气,看样子,赵姨娘的这番话,足够改变贾探春很多观念了。
半晌,听赵姨娘嘱咐:
“快进来,将衣服给三丫头送去,就说是太太赏她的,不过是让我给做了。”
贾环回过神来,走进屋去。
……
一晃十几年过去。
北面战事落败,朝廷准备议和,南安太妃亲自定下了贾探春。
荣国府里,贾母和王夫人都没人替贾探春说上一句话,唯有赵姨娘,拼着冒犯之意,上前替贾探春分辩,却还被贾母呵斥退下。
转眼,已经到了和亲的时候。
“娘!”
看到赵姨娘送出二门,贾探春再也忍不住了,扑进赵姨娘怀中痛哭。
到此时,她再也不用为了政治正确,疏远赵姨娘,终于可以敞开心扉,叫赵姨娘一声娘了!
赵姨娘更是泪如雨下,浑身颤抖,她原本以为,贾探春讨好贾母和王夫人,最终可以得个好归宿。
却万万没想到,贾母她们默认了,让贾探春去和亲。
此去千里迢迢,虽是以郡主身份和亲,可那里都是异族,没有一个亲人同胞,说是羊入虎口也不为过,和亲的下场,可想而知。
“环儿!”
哭了好一阵,贾探春又看向了贾环。
贾环嘴角微微抽动,如果不是他崛起,改变了原着的走向,他也只能和眼下一样,眼睁睁看着贾探春去和亲。
迟疑片刻,说道:
“姐姐,这下你总该释怀了吧?娘她对你从未有过责怪,这府中,真正对你好的,只有她和我。”
“她不会因为你冷落她,而对你怀恨在心,天下父母,都是对子女有着疼爱之心,不管她对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而已。”
贾探春哽咽说道: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说话间,梦境逐渐消失。
……
次日。
赵姨娘刚起来,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外头,忙问:
“谁啊?”
只见贾探春缓缓走了进来。
“三丫头?你…你怎么了?”
见是贾探春,而且眼角含泪,赵姨娘很是惊疑。
“娘!”
突然间,贾探春跪了下来,并且发自内心地呼喊一声。
赵姨娘内心大颤,哆哆嗦嗦地去扶她:
“你…怎么了?”
贾探春泪流满面,哭着告罪:
“娘,我错了,我真是该死,竟不知你是这般心思,我还对你吼叫……”
赵姨娘听得十分感触,一把搂抱着她:
“傻丫头,没什么,没事了……你不嫁人,就不嫁,我也想通了,以后是你们的世界,我已经老了,就不要再掺和你们的世界了。”
“也怪那人,对我说一些话,我竟听进心里去了,我也真是该死,明知你不愿嫁人的……”
贾探春看着她:
“娘,我愿意嫁,你这次说什么,我都愿意嫁!只要您老开心。”
赵姨娘愣了一下,旋即拿着手绢替她擦拭眼泪:
“好姑娘,莫哭了,咱们如今把话说开了,什么事都没了,只要你开开心心,我就开心!”
贾探春抽噎着点头,又往赵姨娘怀中靠了靠,这时候,她才真正感受到母爱。
赵姨娘也很感触,紧紧搂着她,这么多年了,终于是好好抱着这个女儿了。
前来给赵姨娘请安的贾环和林黛玉夫妇正巧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后,一起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