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绮失魂落魄回到傅明河家时,正好赶上他提着行李箱出门。
她茫然:“你要去哪里?”
“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我得去b市分公司出差一周。”
傅明河放下行李箱,将她拉到怀里用力抱了抱。
他眷恋地嗅着她发间香味,下巴蹭蹭她发顶:
“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散绮脑子里乱糟糟的,条件反射拉住他袖口:
“能等等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他便站住脚,静静等她开口。
“我……我有……”
散绮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拿出手机,想要给他看拍下的验孕试纸。
“小傅总?”车子停在两人身侧,助理从副驾下来,询问道,“您收拾好了吗?”
傅听寒对他抬手示意再等等,他便自觉将行李箱拎上后备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
“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傅明河耐心问她。
散绮不愿耽误他的工作,收了手机:
“既然你急着走,那等你回来我再和你说吧,不急这几天。”
刚好她心里乱糟糟的,需要再仔细想一想这件事。
“好。”
傅明河摸摸她的脸,“你不是一直想去风城看晚霞吗?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看。”
散绮勉强笑笑,“嗯,我等你回来。”
可是等不到了。
这是江散绮和傅明河此生的最后一面。
往后许多年,他们再无相逢之期。
直到她死后的第四年,傅明河终于去到了她口中的那座城市。
彼时,他坐在她墓前,静静望向漫天绮丽霞光。
赴那场迟到十七年的约。
车辆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散绮开门进屋,不知为什么,停下动作,环视了一圈这个家。
两人在一起后,她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这里已不像第一次来时那样冷清,连灯光也柔软许多。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两人亲手挑选的小物件上,心里钝钝的痛。
她有一种预感,或许再过不久,她就会离开这座房子。
再也不会回来。
散绮脚步沉重的走进卧室,将自己藏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小团。
实在是太累了。
她闭上同样沉重的眼皮,放任自己坠入梦乡。
车辆行驶的速度很快,窗外景色连成线。
傅明河收回视线,继续审阅手上的合同。
思绪却不知何时飘远。
上次母亲叫他回去,只是为了通知他,他即将结婚。
——和回国的徐茵。
“正好你也喜欢她,两全其美的事,多好。”母亲高兴道。
傅明河自然不肯,“我早就说过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母亲愕然:“可你的病……”
“我当年在医院把她错认成了别人,现在,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傅明河一字一顿道:“她叫江散绮。”
旁边的父亲冷了脸:
“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学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事,婚前玩玩儿就算了,婚后不要再胡闹。”
“我想结婚的对象不是徐茵。”他仍旧这样说道。
“难不成你还想和那个江散绮结婚?”
父亲怒极反笑:
“她是什么家世,你又是什么家世?是她痴心妄想还是你昏了头?!”
“你如果娶了她,对你将来接手傅氏没有半点助益。”母亲也劝道,“只有徐家能够帮到你,对集团也更有利。”
傅明河静了许久,道:
“所以,我的婚姻在你们眼里,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吗?”
母亲摇头叹气:
“等你到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有时候,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傅明河攥紧双手:“我只会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哪怕放弃傅氏。”
父亲大怒: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要是你没有钱那个女人会爱你吗?根本不会!她爱的只是你的钱而已!”
傅明河语气坚定:“她会。”
父亲浑身颤抖:“冥顽不灵!”
母亲眼里也含了泪:
“你身上穿的脚下踩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给你的?家族供养你到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说抛弃就抛弃?”
“傅明河,你实在太让我们失望了。”
傅明河抿紧唇,一言不发。
于是,他被雷霆震怒的父亲扣在祠堂,一直跪到深夜。
他跪得端端正正,背始终挺得很直,半点也不曾弯下去过。
更深露重,夜风凉如刀。
最后,心疼儿子的母亲到底还是妥协了。
她说动父亲,给了他一次机会。
“如果不想联姻,那就做出一番成绩给我们看看。”
“让我们知道,就算没有徐家,你也能挑起傅氏的担子。”
……
回过神,傅明河捏紧手中合同,指尖在纸页边缘压出细细的褶皱。
他会做到的。
只要再给他一点点时间。
一点点就够了。
*
或许是怀孕的原因,散绮的睡眠时间比平常长了许多。
她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窗外暮色正浓,她习惯性摸了摸身侧,摸了个空。
迷蒙的大脑瞬间清醒。
散绮睁开眼,对着空荡荡枕侧发了会儿呆,慢腾腾地坐起身。
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另一座城市了。
不知道工作顺不顺利。
散绮拿起手机,犹豫着想要发消息问问。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信息。
她顺手点开。
对方只发了一张照片。
西装笔挺的青年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浅金色的日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英挺侧脸镀了层朦胧光晕。
他紧紧阖着双眼,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竟罕见的洇开一抹淡笑。
是傅明河。
散绮看了一会儿,拨通发件人的号码。
“这么晚才看见?”电话那头,徐茵懒洋洋道,“我可等了这个电话很久呢。”
散绮艰难出声:“你和他在一起?”
“作为未婚妻一起出个差很正常吧?怎么,他没和你说?”
徐茵噗嗤笑了:
“怕你吃醋还是怕你难过?又或者干脆是因为你不够重要懒得对你提?”
散绮定定道:“我不信。”
“不信你就去问他。”徐茵道,“不过我猜,他大概不会和你说实话,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两边都不想放手。”
“他不是这样的人。”散绮仍坚持道。
“不是?”徐茵笑道,“那我问你,最近他是不是很少来见你了?”
散绮没吭声。
“你猜,他不在你身边的时间,都在哪儿呢?”
散绮睫羽颤了颤。
“那你再猜猜,有进食障碍的他,没有你和我在身边,要怎么独自在外出差一周呢?难不成靠营养液吗?”
最后,徐茵语气怜悯:
“江散绮,你未免太天真了,从一开始你和傅明河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是因为和我这张相似的脸,才会和他有了牵扯。”
“你不会真以为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为了你放弃一切吧?”
“简直可笑至极。”
散绮遍体生寒。
手机落到床上,发出一道极轻微的响声。
她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徐茵的话,脸色苍白如纸。
电话挂断。
徐茵随意将手机扔到桌上,满意的欣赏着新做的美甲。
何二坐在她对面,满脸一言难尽:
“你哪儿来的照片?”
“花了点钱让他助理拍的效果不错吧?”她得意,“我还骗她她那宝贝簪子我也有,结果她还真信了。”
何二难以置信:“你扯了这么大一个谎,就不怕她真去找傅明河对质?”
“去呗。”
徐茵满不在乎:
“反正只要她开始怀疑傅明河,那我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何二摇头:
“你何必做到这个份上,散绮不是那么不识时务的人,会主动离开傅明河的。”
徐茵冷笑:
“占了我的位置这么久,她可没有半点要让的意思,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何二叹息:
“傅明河还不知道我和散绮说了你的事,以后如果知道了,恐怕不会再认我这个兄弟。”
徐茵笑眯眯地勾起他的下巴:
“怎么,后悔帮我了?”
何二再叹气:“你如果想做的是何太太,哪用费这么大劲。”
徐茵收回手,笑容更深:
“抱歉了,我只对傅太太这个位置感兴趣。”
“傅明河,也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