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散绮凝着涟漪泛动的水面,不答反问:
“我妈的住院费是你交的吧。”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傅明河迟疑一瞬,承认:“嗯。”
“你们家当时已经给了我们一笔钱,再大的恩情也一笔勾销了。”散绮局促道,“你不用再做这些的。”
傅明河嗓音清淡:
“傅家是傅家,我是我。”
顿了顿,他又道:
“你如果觉得这样不合适,可以当这是我借你的,将来还给我就行了。”
这个台阶递得如此及时,无形中将她的自尊护得周全又妥帖。
散绮满心感激:“不管怎样,真的很谢谢你。”
傅明河低眉:“该说谢谢的那个人,是我。”
*
吃饭时,散绮特意观察了一下傅明河。
这人明明胃口好的不像话,哪有半点进食障碍的样子。
她开始思考何二骗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他实在没理由骗她,而傅明河也的确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竹竿样。
散绮百思不得其解。
夜色渐浓。
收拾好碗筷,散绮告辞:
“十点宿舍关门,我先走了,明天我会早点过来做早餐。”
傅明河仍旧拿了车钥匙随她出门:
“早上不用来了。”
散绮立马道:“别,合同上写的是一日三餐,我不会嫌麻烦就敷衍你的。”
他道:“你来的太早,影响我睡觉。”
早八人·散绮:“……明白了。”
“中午和晚上我到学校来接你,”傅明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课表记得发我一份。”
散绮:“啊,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还是……”
傅明河道:“我暂时不用工作,时间很多。”
明白了,他很闲,急需找点事打发时间。
散绮没再拒绝:“那好吧。”
白色跑车一路开向A大。
眼看前面就是学校门口,散绮生怕被人看见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刚要喊停,还没开口,车子已稳稳停下。
傅明河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道:
“下车吧。”
散绮匆匆道:“那明天见。”
扔下这句,她低头跑走。
傅明河看了会儿她的背影,唇角弯了一点儿:
“明天见。”
刚回宿舍,妈妈的电话恰好打来。
她换了新的病房后很是不安,散绮一边洗漱一边耐心安慰。
问及她哪来的钱,散绮含糊了一下,道:
“中彩票了。”
江妈妈不信:“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怎么就没有了?”散绮理直气壮道,“我真中彩票了,不信我把单据拿来给你看。”
好说歹说,江妈妈终于相信,感慨道:
“老天爷终于对咱们公平了一次,这也算否极泰来了。”
散绮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
“是啊。”
挂断电话,一回头,散绮对上晓晓探寻的视线。
她道:“有事?”
晓晓看了眼其他两个室友,飞快拉她到卫生间,低声道:
“你……真的答应那份工作了?”
散绮这才想起她堪称魔幻的传话方式,无奈:
“只是去给人家做饭而已,你别这样看着我。”
晓晓:“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肯定对你别有所图!”
散绮安慰道:“真的没关系,那个人我以前认识,不是坏人。”
“你都说是以前了,人都是会变的。”晓晓叮嘱道,“总之,你自己多留一个心眼儿。”
散绮微怔。
傅明河变了吗?
好像……
有一点儿?
可她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变了,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正要从卫生间出去,手机震动两声,收到两条通知消息。
第一条是银行卡账户变动信息,显示接收到一笔转账。
第二条是好友申请。
两条都来自傅明河。
散绮盯着自己银行卡里突然变长的余额,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这个餐标……
四菜一汤(划去)
满汉全席(打钩)
压力来了。
散绮默默又去书城下载了两本菜谱。
后面的日子,傅明河果然每天掐着点来接她。
两人时不时一起逛超市,多年不见留下的那点隔阂与疏离在无形中消失。
债务还清,妈妈的病也有了好转。
散绮心里的大石头没了,人也精神起来,扔掉了那些灰扑扑的旧衣裳,换上崭新的衣裙。
走在路上时,常常有人偷看她。
傅明河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挡住别人窥来的视线。
散绮明知故问:“他们看我干什么?”
傅明河道:“你好看。”
散绮:“你也这么觉得?”
傅明河道:“嗯。”
散绮低了头,抿着嘴角笑。
傅明河偶尔会带她去参加何二组织的聚会。
众人察觉两人之间的亲昵与熟稔,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散绮看不太明白。
直到她带着妈妈去外地做检查,需要离开两天。
她抱了侥幸心理,临走前为傅明河做好足够吃两天的菜,向他请了假,启程离开。
检查不太顺利,要多呆几天。
她放心不下傅明河,傅明河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办完事再回来。
她见他仿佛真的没事,也安心留下陪妈妈了。
第五天,何二火急火燎的打来电话:
“祖宗,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傅明河那家伙都快活生生把自己饿死了!”
散绮满心错愕。
等她急匆匆赶回去时,傅明河正在医院输营养液,睡的很沉。
她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何二拉到了一边。
他劈头盖脸的训道:“你怎么能离开这么久?我不是都说了他有进食障碍吗?”
散绮理亏,没有为自己辩解。
等何二的滔滔不绝结束,她终于找到机会询问:
“他的进食障碍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年他吃饭明明都好好的。”
何二气昏了头,想也不想,脱口道:
“还不是因为这一年他都对着你这张和徐茵一样的脸吃饭!”
话落,他懊恼地捂住嘴,埋怨自己不该提这事。
散绮迟钝的眨眨眼,问道:
“徐茵?”
这个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见。
早在两人那一通电话里,他便提起了一次。
当时,也是这样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徐茵的事和你没关系,”何二道,“总之,以后不要离开这么久了。”
说完,他抬脚就要离开。
散绮拉住他衣袖,一字一顿道:
“我要知道真相,否则,合同到期后我不会再续约。”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何二直叹气。
“非要我明说你只是个替身,你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吗?”
散绮僵住。
那点刚扑腾起来的少女心思跟着碎成了两半。
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