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男人神色冷淡,身上的西服剪裁得当,连一丝褶皱也无。
他看着傅听寒,本要推门的手缓缓放下,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看着对方。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定格。
过了几秒,傅听寒收回视线,没有多说什么,往旁边错开一步,大步离去。
傅明河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影,恍惚一瞬。
这个孩子好像……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直到傅听寒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转过头,目光落到包厢内的母子身上。
“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
傅夫人让助理带走哭闹不休的傅敏言,端起自己的酒杯,将里面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末了,还嫌不够似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整杯,不顾傅明河的阻拦,一口气喝光。
她擦擦嘴角,讥讽道:
“倒是你,见到自己大儿子,没什么想说的?”
傅明河没由来的烦躁,用力扯松领口:
“我说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
“你会看着办?”傅夫人冷笑,“那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找到他了,却一直不告诉我?”
“怎么,是舍不得了?”她道。
傅明河沉默两秒,“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傅夫人抓住想要离开的他,眼里泪光莹然:
“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活下去而已,你舍不得他,难道就舍得我们敏言去死吗?”
傅明河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嗓音:
“只是血型一样,他不一定能救敏言。”
“那就让他去做配型!”
傅夫人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在熨烫齐整的西装上扯出几道深深褶皱,语无伦次道:
“既然血型一样希望已经很大了不是吗?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医生说了,能配上的概率很大的。”
傅明河再次沉默。
傅夫人指节泛白,眼泪涌出眼眶:
“医生说了,如果不做手术,敏言活不过十八岁。”
“我只是想要他傅听寒的一颗肾而已,既然他破坏了我的家庭,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吧?甚至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他,只要他答应救我的敏言,”她脱力跌坐在地上,哽咽道,“傅氏的继承权我们也可以不要!”
傅明河眉间涌上几分疲惫,“我已经在让人找合适的肾源了,再等等。”
“等不到的。”傅夫人捂住脸,语气绝望,“Ab型Rh阴性血除了亲人以外,能找到匹配肾源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算我求你了,”她对傅明河道,“让傅听寒去做配型吧。”
*
来时还是艳阳天,走时却已乌云滚滚,天气转变得令人猝不及防。
会所门口,傅听寒抬头看了眼天空。
“喂!”
傅敏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漠然回首。
穿着讲究的男孩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恶毒:
“不要妄想回到傅家,那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只是我爸当年犯的一个错而已,懂吗?”
傅听寒没搭理他。
傅敏言跳下台阶,拔高了音量:
“要不是你妈当年勾引了我爸爸,我爸爸的人生怎么可能会有你个污点?!你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
傅听寒脸上涌出浓重戾气,一把攥住他领口,声音冷得吓人:
“不许,再提我妈。”
傅敏言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个野种!你要敢对我做什么,我爸一定会杀了你!我妈也不会放过你的!”
傅听寒眼里没什么温度:“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骇人,傅敏言一时被吓住,忘记了挣扎,控制不住的发抖。
跟出来的助理看见这一幕,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忙不迭道:
“住手,快住手!”
他强行分开两人,急的满头大汗:
“我说两位少爷,咱们有事好好说,别动手成不成?”
傅听寒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他却匆匆追上去,表情有些尴尬:
“需要我安排车送您吗?快下雨了,这段路打不到车,也没有公交地铁什么的。”
傅听寒摇摇头,沉默的离开。
助理看看他,又看看满脸怨毒的傅敏言,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天边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
傅听寒不知走了多久,身上的校服早已湿透,滴滴答答的往下沥着水。
寒意深深,随风沁入四肢百骸,再一点点结冰,冻住了周身的血液。
连呼吸似乎也带着冰碴。
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唯独他动作缓慢,眼里没什么焦距,宛如一具木偶,只是循着本能向前走着。
“傅听寒!”
嘈杂雨声中,隐约有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格外耳熟。
他反应慢半拍的停下。
蓦地,一把浅粉色的雨伞高举过他头顶,竭力替他挡住风雨。
他艰难转动眼珠,向下看去。
少女满脸焦急,一张嘴张张合合,不停说着什么。
“……”
仿佛时光倒转,傅听寒好像再次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屋檐下,风雨飘摇,小女孩带着粉色雨伞出现,站在了躲在角落里的他面前。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迟钝的出声:
“……姜珥?”
“是我。”
见他终于说话,姜珥松了大大的一口气,抱怨道:
“这边路也太绕了,我不小心跟丢了车,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你是傻子吗?下雨也不知道先找地方躲躲,到时候生病……”
话未说完,她猛地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她愣住,手上失了力,雨伞向一旁倾倒,大雨瞬间浇下,打湿两人的发。
少年额头轻轻抵在她颈侧,嗓音喑哑:
“你又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