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红到得玉衡院，一眼便看到一个熟人。
顾思归亦步亦趋跟在一名女子身后，紧张地将女子吩咐一一记下；那女子也是十分忙碌，手里还抱着一捧书卷，不时将它们交给不同弟子。
天芫唤了声：“含芳，思归！”
那女子便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李月红认出了那女子身份——正是符离的亲传二弟子，柳含芳。
“前辈！”顾思归热情打招呼。
柳含芳也走了过来，有些意外，然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晚辈见过望舒真人。”
天芫道：“方才符先生让我带真人来玉衡院等他。”
顾思归便道：“多谢师姐带路，接下来由我来招待吧。”
天芫点点头，跟李月红告了别，离开玉衡院。
顾思归带李月红来到符离会客的厅堂，立刻有弟子奉上零茶点心。
李月红看他满脸忧愁，问：“这段时间很忙吧？”
顾思归道：“此次魔族从缝隙入侵仲灵界，受到波及的不止各个修仙门派，还有凡人的国家城镇。北斗书院中不乏各国送来的贵族英才，因此除却那些驰援各地的修士前辈们，书院内凡间子弟的去留也牵扯甚多呢。”
他苦笑道：“大师兄去瑶月援助，二师姐还要兼顾书院弟子授课讲习，只有我一人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帮师尊和师姐打打下手。”
李月红：“那你先去忙吧，不必浪费时间陪我了，我自己坐会儿。”
那奉茶的小弟子也道：“顾师兄，望舒真人这里就由我来服侍吧。”
顾思归便点点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李月红也不需要人服侍。自上次离开万象城以后，她几乎没有休息过，连日奔波和层层迷雾早已让她疲惫不堪，将所有信息传达给冯一月后，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松了口气，开始自行调息，权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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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天枢阁中。
冯一月并未解释李月红的出现，也没有多做寒暄，只开门见山道：“我方才已与混火宫主交涉，混火界已着手处理裂缝之事。”
玉鼎山玦清长老道：“混火宫主既然代管混火界，我等自然信得过他会采取行动。只是不知这时间……”
乐和风也道：“时间拖得越久，仲灵界遭受的损失便成倍增长。冯院长可否给我等一个大概的时间，也好让我等早做准备？”
冯一月：“我自然明白各位担忧。但此事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同是北斗书院同僚的葛经纬问：“您这次前往混火界，可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冯一月点头，那露出的半边脸愈发严肃。
“于众多道友及百姓而言，书院的责任是稳定军心，作为最后的倚靠。然各位都是各个门派中能可决定命运之人，我也不再隐瞒——”
她抬起双臂，一股无形力量笼罩了整个天枢阁，阁中众人除葛经纬、符离外，皆是下意识升起警惕之心。
周遭光影瞬息变幻，竟是刹那间就成为一处广袤空间，星子遍布其中，如同置身夜空一般。
在座众人不是位高权重便是修为高深，见此情景，竟都不由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在这等威能之下是否有一战之力。
浩然真人却先打破沉默，拱手道：“星斗幻景，几乎可以看做是独立于我们所在之世界开辟而出的另一个罅隙，甚至独立于原本规则之外……前辈将我等召集至此，难道您要告诉我等的……”
众人皆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冯一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两千年前，师尊飞升后，我借助其飞升留下的天地灵气，偶然窥见一点天机。”
几人都是呼吸一滞：两千年前，这位北斗书院院长便已经有合体修为，更是在其师飞升后一举突破至大乘期，成为当世所知修为最高的修士。
而传说中，冯一月那双先天失明的眼睛，远比任何人都能“看”到更多。
这样一人说自己窥到一点天机，其中内容恐怕远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承受，光是听到都会走火入魔。
冯一月却并未说那“天机”具体内容，只道：“我为卜卦之人，却知卦象之说也并非完全可信，因此在后来的两千年里，都一直在验证那个结果。
“那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第一次动摇自己心中那一点侥幸的猜测——那便是混火宫主飞升一事。”
几人面色俱变：知道如今混火宫主实际是灵修之人只有少数，而更鲜有人想到混火宫主的修道终点也是飞升，而不是回归岩浆深处。
可混火宫主飞升这件事，却是闻所未闻。
冯一月自身对飞升没有太大执念，否则就学其他修士大能那样归隐修炼去了，也不会一直作为北斗书院院长入世。
但她知道以师弟姜翎命数显现的结果来看，必然是要先一步追随师尊而去的。
姜翎自有一番奇遇，是否飞升全在他一念之间，但某一日，姜翎主动找到她，迷茫地说他跟玉清界的联系断了。
冯一月并未与他直言心中疑惑，只说既然师尊已经飞升，等了许久若不见他跟上来，定然是要设法探探情况，将姜翎打发走了。
可那之后的几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不仅仲灵界再无玉清界消息，就连仲灵界都再无一人能飞升，仿佛玉清界直接消失一般。
其中细节，都不必与外人多言，因此冯一月只简要说道：“混火宫主本已功德圆满，却无法窥见飞升契机。在那之后，仲灵界都无人飞升，更已是众所周知。
“此次前往混火界，得知混沌魔种也与我窥到相似场景，而它们做出的判断与我的相同——
“——天道，已经不再庇佑此二界。如今二界逐渐打通，一同走向灭亡，促成这一切的除了混火魔种外，还有天道。”
冯一月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星空之中，没有半点起伏，却让在场众人都出了身冷汗。
还是浩然真人先干笑两声：“哈哈，这样说来，咱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不止有众魔，还有……”
他指了指头顶。
乐和风道：“还是等死更现实一点。”
浩然真人冷汗直流，捂住乐和风的嘴：“师叔可别这么说……”
这二人插科打诨，倒是让氛围诡异地松快了些许。
乐和风虽然性子直，却说出大部分人心中所想：若当真天要亡我，难道真有人能想到什么办法去把天捅个窟窿？
苍粟仙门的大长老徐凤英则做了个揖，道：“冯院长既然将此事告知我等，想必心中已有破局之法？”
冯一月淡淡道：“有一猜想，或可破局。但打破如今局面之后的情况却是未知。”
玦清长老拱手：“还请冯院长指点迷津。”
冯一月：“修士此生离天道最近的，便是飞升之时。若有人借飞升之时触碰天道，为我等寻得生存之机，仲灵界或许还有救。”
众人面面相觑：众所周知，现下离飞升就差一步的，也就只有冯院长和混火宫主二人。
冯一月仿佛知道众人心中所想，道：“只我或混火宫主一人之力，尚不足以达到那门槛。是以须得布设法阵，将我二人气运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葛经纬皱眉思索片刻，道：“世上有这等法阵？若真有将飞升气运集中在一人身上的阵法，那过往飞升的修士应该比记载还要多上数倍。”
冯一月平静道：“自然不是正途。借他人气运骗过天道，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真正的雷劫。雷劫之后，身死魂销，而各位需要争取的，便是这雷劫之前的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