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不错,可是太过铺张,浪费资源。”
杨岱微微颔首。
“杨小侯爷莫非在乡下过惯了苦日子?如此看重资源?”
谢咏絮轻笑一声,话语中隐约带着好奇之意。
她身穿月牙白宫装,乌黑秀发梳着高耸的双髻,插戴珠翠步摇、凤钗玉簪等物。
容颜清丽,姿态优雅端庄。
“怎么说呢……”
杨岱沉吟道:
“乡野穷苦,没什么值钱东西,自然要省吃俭用。”
他顿了顿,又问道:
“不知谢姑娘,平常都做些什么营生?”
谢咏絮淡淡一笑: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说完,她又补充道:
“其实还可以绣刺绣、烹茶论道、品茗饮酒。但那些东西太麻烦,就不献丑了。”
她神情坦然,丝毫没有骄傲自满之处。
“原来如此。”
杨岱微微颔首,赞叹道:
“难怪谢姑娘如此清新脱俗,不染尘埃。”
谢咏絮抿嘴而笑。
二人谈笑风生。
这样的交际应酬,对于她而言,简直信手拈来。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白玉台。迎风而长,广如田亩。
无数火红色的珊瑚树耸立其上,株株丈许来高,光彩溢目,腾起熊熊焰光。
一群贵女身披羽衣,手持金击子,翩翩跃上白玉台上。
当……一株珊瑚树被击得粉碎,响起天籁般的音符,袅袅回旋,久久不绝。
接连几次之后,众女兴致越发高昂,挥舞金击子击打白玉台上的各色珊瑚,将它们击得四分五裂。
一时间,彩旗飞扬,火光冲天。
“杨小侯爷,这些火珊瑚取自金乌海,皆有千年火候,不过对我大齐豪门而言,也就砸碎它们听个响罢了。”
谢咏絮微笑道:
“今儿,我们还能欣赏更加壮观瑰丽的景象。”
杨岱饶有兴趣地抬眼看去,袁弘长笑一声,一只黄色葫芦跳出掌心,喷出大股雪白的粉末,在半空凝成无数团云雾,遮天蔽日,飘落下来。
每一团都晶莹剔透,洁白如霜。
“这是蜜玉磨成的玉粉啊!”
有个识货的散修失声惊叫,恨不得冲上天空,去吞食云雾。
“袁老真舍得下本钱。”
谢咏絮笑盈盈道:
“蜜玉乃是极为稀罕的材料,采集不易。”
蜜玉虽然珍贵,但对她而言却算不上什么。毕竟她家中宝库中的蜜玉,多的堆不下了
不过这些蜜玉磨成的玉粉确实价值不菲,即便在世家宗门中也是稀缺的资源。
又有不少侍女捧出一斛斛色彩斑斓的珍珠,银白、绛紫、乌黑、翠绿……
颗颗圆润光洁,不含一丝杂质。
她们将珍珠当场磨成粉末,依次注入美酒摇匀,再将一坛坛酒水倾倒入河,使之流淌成一条条绚丽的银河。
酒香扑鼻,引来无数宾客围绕,欢声雷动,尽情享受。
谢咏絮也举杯畅饮,与宾客碰杯,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各大世家无不大肆欢庆,极尽华丽奢靡。一时天地间丹药飘香,仙黍流脂,锦绣拱虹,宝光射霞,瑞气蒸腾。
光是各种被宰杀的奇禽异兽的尸体就堆积如山。
杨岱看的直摇头,暗自腹诽不已。
他不禁想道,果真是世家豪门才能办得出这种事情。
一些二三流的世家也开始盘算起结交杨岱的主意。
武安侯府的族老们迎上去,对杨岱满脸慈爱嘉许。
杨氏族人开始莺歌燕舞,洒金抛玉,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杨岱并不骄狂自恃,反而对众人彬彬有礼,谦恭招呼,赢得一片交口赞誉,颇为受用。
宴席从早日开到深夜,爆竹声声,千万道炫丽的烟花绽放夜空。
数百艘艳丽画舫遥遥驶来,舫上张灯结彩,丝竹靡靡,美人击鼓起舞,戏子唱曲。
杨岱与各大世家族老觥筹交错,谈古论今,相谈甚欢。
众多世家年轻弟子哄叫着,围拢在杨岱周围,请求赐教。
杨岱一番推辞后,随口答应一番,指点两句,让诸位年轻子弟喜形于色。
此时杨岱在建安城贵胄圈中已经名声斐然。
不知何时,河面上飘起一盏盏莲灯,宛如萤火飞舞。
莲灯在秦淮河上飘荡,又有莲灯飘上夜空,水上天上,闪闪烁烁。
马车驶入乌衣巷,段峯醉眼迷离地揭开车帘,外面已是深夜,繁星点缀,夜风习习,吹得他浑身舒爽。
“世子爷今日真是给武安侯府长脸,不仅赢得了世家豪门的尊重,同时还拉近了和各方势力的关系,实在是妙计!”
段峯感慨不已,拍起了马屁。
“呵呵。”
杨岱淡淡一笑。
他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似乎陷入某种遐思中。
良久。
“世子爷,您在想什么?”
段峯忍不住出言询问。
杨岱睁开双眸道: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段峯微怔:
“属下愚钝,不敢妄加揣度。”
“你跟着我这么久了,自然知晓一些我的心思。”
杨岱缓缓说道,顿了顿又说道:
“今日宴会,你怎么看?”
段峯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低眉顺眼,躬身说道:
“世子爷英明睿智,定然早已看破一切。”
“哦?”
杨岱眉毛一挑:
“你倒是很会夸奖人嘛。既然如此,那我且问你,你觉得我今日行为,究竟对是错?”
段峯一阵迟疑。
他想了想,斟酌措辞道:
“世子爷的所作所为,必然是有理由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世子爷一番心血?”
杨岱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段峯继续说道:
“至于那些世家豪门的态度,根据属下观察,他们或许有些恼怒、嫉妒,但未必会彻底敌视咱们武安侯府。毕竟世子爷刚正不阿,从不仗势欺人。”
杨岱笑着摆摆手。
“这话你就错了。”
段峯愕然:
“这是何解?”
“我虽然从不仗势欺人,但我若是强硬起来,谁敢忤逆?”
杨岱淡淡地说道:
“世家豪门不是蠢货,哪里肯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侯爵世子呢?”
段峯沉默了,不知该如何评价。
世家豪门确实是聪明狡诈之辈,但他们更懂趋吉避凶。
如今的武安侯府虽然比较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没有必要,谁愿意与武安侯府撕破脸皮?
杨岱叹了一声,说道:
“今日太过奢迷,你身为武安侯府的管事,我最信任你,你是聪明人,也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大齐世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有变故,可是悔之晚矣!”
段峯沉吟道:
“世子爷莫非担忧朝廷削藩?”
杨岱颔首道:
“朝堂之事,远胜江湖恩怨,牵涉到国运社稷,我等凡夫俗子又岂能插手其中?只是,若能稳固朝局,维护国祚绵延,总好过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吧?”
段峯恍然大悟,原来世子爷是在为朝廷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