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华静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有两个娘,一个艳若桃李,另一个面容模糊,一个是公主娘,另一个是宫家娘。
公主娘拽着华静瑶的左胳膊,宫家娘拉着她的右胳膊,华静瑶被她们拉着拽着,恨不能一分为二,给她们每人半扇。
这时,美人爹出现了,两个娘立刻扔下她,去拽美人爹。
华静瑶醒来的时候,只觉两边肩膀又酸又疼,紫薇力气大,给她揉捏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这才舒服一点儿。
想到梦中的情景,华静瑶有点不想面对公主娘,她这两辈子加起来所有的母爱,全都是公主娘给她的。
可是在梦里,她没有奔向公主娘,而且还想把自己一分为二。
用过早膳,华静瑶还在出神,外面的小丫头跑进来说道:“殿下让姑娘到锦园去,来传话的小公公说,永国公送的两位姑娘来了。”
华静瑶想起来了,沈逍说过今天会送两位女武师过来。
两位女武师年纪全都不大,一个十五一个十六,昭阳长公主见她们长相和举止都很大气,便已经满意了一半,又听说她们的祖父是老永国公沈令泽的手下,便对她们更满意了。
只是这名字,怎么就取这名字呢?
十六岁的是姐姐,叫杨七俊,十五岁的是妹妹,叫杨八俊。
“我们家人口多,阿爷嫌取名字太麻烦,男丁叫壮,女娃叫俊,就这么排下来的,不过我们几个在衙门里当差的堂哥倒是取了大名儿,是衙门里的老爷帮着取的。”
昭阳长公主给逗得哈哈大笑:“今天外头天气挺好,杨七俊,你以后就叫杨晴,杨八俊,你叫杨蓝。”
长公主殿下赐名,这是福气,也意味着让她们留下来了。
杨晴和杨蓝连忙跪下谢恩,华静瑶进来的时候,这姐俩儿连名字都有了。
看到昭阳长公主,华静瑶有点心虚。
紫薇带着杨晴和杨蓝先回绣园去安排住处,华静瑶对着昭阳长公主没话找话:“娘啊,您就让她们两个留下来了,我还以为您会让她们打套拳再来个百步穿杨什么的。”
昭阳长公主显然心情很好,道:“阿逍送来的人,不会有错。”
华静瑶便道:“沈逍明天要出京办差,我能不能去送送他?”
“我也听说了,你去吧,看看有什么他用得上的东西,也一并送去。”昭阳长公主说道。
华静瑶知道,沈逍明天离京,今天肯定有很多事,她虽然打着沈逍幌子出来,却不是真的要去送沈逍。
杨晴和杨蓝刚来,华静瑶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她们。
半路上,她便让人去叫李补儿,到了书铺,她前脚进来,李补儿后脚便到了。
“院子里有两个生面孔,你新收的人?”李补儿说的是杨晴和杨蓝。
“嗯,以后她们是我的护卫”,华静瑶看了看李补儿带来的化妆箱子,问道,“你们收药材的事怎样了,有需要帮忙的就找史甲,可别找我,史甲能帮上你的,我全都帮不上。”
李补儿翻个白眼,你当我是傻的吗?要是那种小忙也找你,以后你再找我办事,我还怎么收你银子。
“说吧,你让我带这箱子过来,给谁扮,要扮啥?”
“给我扮,就扮个姑娘,二十左右的姑娘,我还要和人说话,我可没有你那本事,学不成别的口音,扮个老太太也不像。”华静瑶笑着说道。
李补儿这次没有翻白眼,她端详着华静瑶,伸出手指按了几下,便打开了化妆箱子......
城南的好再来客栈是个二层小楼,住在楼上的宫姑娘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接着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宫姑娘,给您送热水。”
客栈里的小二每天会送两次热水,宫姑娘没有疑心,走过去打开了门。
房门从里面推开,宫姑娘没有看到熟悉的店小二,却看到了两位看上去很神气的姑娘。
而站在那两个神气姑娘身后的,是一位更神气的姑娘。
这姑娘长得一般,穿着打扮也一般,可说出的话却很不一般。
三人进了屋,便把门给插上了。
宫姑娘打量着三人,沉着脸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三个人不像是抢劫的,可也不像是好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就是要告诉你几句话。”那个更神气的姑娘说道。
宫姑娘个头有点矮,皮肤黝黑,五官却生得很好,若是白净一点,也是个美人儿。
她的官话讲得不好,但是也能让人听懂:“你说吧,我听着。”
很神气的姑娘当然就是华静瑶,她默默地打量着宫姑娘,试图从宫姑娘的脸上找到与琳琳相像的地方。
宫姑娘和琳琳是有血缘的吧。
见她盯着自己,宫姑娘有些生气,怒道:“你看我做甚?”
华静瑶缓过神来,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你知道我要找谁?你究竟是什么人?”宫姑娘大吃一惊。
华静瑶冷冷地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今年还不到五岁,她是六月里的生辰,左肩上有块红色胎记,对吧?”
宫姑娘怔了怔,纠正道:“不是左肩,是右肩。”
“嗯,我知道,我就是试试你,看你知道多少。”华静瑶说道。
宫姑娘又是一怔,咬牙道:“你们汉人真是奸滑。”
华静瑶笑了出来,道:“你们又是姓南宫又是姓宫的,这都是汉人的姓氏,你们反倒又说汉人奸滑。”
我爹可不是奸滑的人,还不是被你们强抢了?
宫姑娘呆了呆,她的官话用来应对日常对话还行,像这样拐弯抹脚地损人,她可不会。
华静瑶继续打量着她,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找了。”
“你说她死了?我不信,你胡说,她分明还是个孩子,怎么会说死就死的?”嘴里说着不信,可宫姑娘的眼圈却已经红了。
“就因为是孩子才会说死就死,她是我妹妹,她在一岁多的时候死于痘疹,她太小了,京城里每年都会有死于痘疹的孩子。你手里的那条帕子,是我的东西,你拿着我的帕子四处打听,让我很没面子。”
华静瑶现在的容貌,看上去二十左右,五六年前十四五岁,有那样的帕子也很正常。
“你胡说,我问过人了,那帕子的料子和手艺,都是宫里才有的。”宫姑娘还是不信,她也不想让自己相信。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那是她们宫家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