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平静的就过去了,夜幕降临后,就是夜深人静。
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秋风萧瑟,更深露重。
公孙府,门房的两个小家丁缩着脖子,两手拢在袖中取暖,后背靠着廊柱打盹,脑袋一垂一垂的要倒不倒。
大门的房檐下点着风灯,微弱的灯光向四周扩散,虽不能像白天一样的明亮,但也能清晰视物。
夜风一袭,正在打盹的一个家丁冷得打了个抖,陡然睁开眼睛来,恰好看见眼前地上有团黑影一晃而过。
大晚上的看见不明的东西,他不由得心里发毛,一颗心提了起来,赶紧用手肘撞了一下斜靠着他的家丁。
“喂,醒醒。”
另一个家丁睡梦中被打扰,脸上不耐烦的哼哼唧唧,“哎呀干嘛呀?”
“我...我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窜过去。”
哼哼唧唧的家丁将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出一条缝来,看向前方空空如也的地面,不耐烦道:“哪有什么东西?”
“我刚才好想看到一团黑影。”
“嗨,这有什么奇怪的,天上飞来只鸟,不就有黑影了吗?”
最先说话的家丁松了口气,觉得同伴的话颇有道理。要么就是自己看花了眼,要么就是有鸟儿从上空飞过。
思及此,他便心安理得的重新歪了身体,缩着脖子重新打起盹来。
然而他们却不知,那黑影一路进了公孙府的大门,弯弯绕绕,熟门熟路的竟朝着后院而去。
房间的窗户在瞬间被打开之后又迅速被关上,一开一关之间不过是一秒钟时间而已,快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黑影垫着脚尖,借着屋内仅留的一盏豆大烛光,猫腰走向床榻。
床榻落了床帘,厚重的床帘将床内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黑影慢慢走近,到床榻时,伸手小心翼翼的撩开床帘的一角。
恰此时,一抹明亮的剑光擦着他的手,向他的眉心处刺来。黑影暗道“不好”,果断后退,那帐帘内的剑光也紧追着他上前。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数十名手持武器的护卫冲了进来。黑影以一敌十,一时间房内哐哐当当,噼哩嗙啷。
一刻钟之后,这种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结束。
公孙展站在门口,冷声道:“看好他,明天我们去见他主子。”
“是。”关月领命,斜睨了被刀驾住脖子的黑影一眼,吩咐人将他五花大绑,并亲自看守。
公孙展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见床上的小人儿睁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王爷怎么醒了?”公孙展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
糯米团提溜着眼睛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没什么。”公孙展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些,“一只老鼠来偷吃油,结果把油瓶打翻了,所以才有声音。”
“哦,那只老鼠大吗?”
“大,大得不得了。”
“真的?”小人儿来了兴趣,“我能看看吗?”
公孙展笑道:“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夜已深了,咱们先睡觉,明天再看好不好?”
“好。”糯米团很乖的躺着。“可是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呀?”
“我等着小王爷睡着了,就去隔壁睡。放心,这是我家,我有的是地方睡觉。快睡吧!”
糯米团很听话的,乖乖闭上眼睛睡着了,从一还没数到十,就已经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公孙展默默凝望着这孩子的脸,长得真是又标致又水嫩,简直跟连琋小时候一模一样。然而他性格却是随了君悦,是个好动的主。
这主年纪虽小,却是出奇的懂事。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早已表现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谦逊有礼,聪慧敏锐。
也真是有什么样的龙凤父母,就有什么样的龙子龙孙啊!
“也不知道你娘,现在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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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时,就是承运殿每日议事的时辰。
然而今日,承运殿上却同时缺席了两个重要人物。
户司司正公孙展,兵司司正容源。
“怎么回事,没收到两位告假的消息啊!”户司副司贺子林不解道。
殿内有其他官员窃窃私语,“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公孙大人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人往含香殿去了。”
“谁啊,看清了吗?”
“好像是经常跟在容大人身边的那个护卫,叫白什么来着?”
“非白。”兰若先急道。
“哦对对对,就是他。公孙大人看起来好像脸色不太好,也不知这容大人的护卫怎么就落到了他手上。”
兰若先轻蔑的呵了声,“这回倒是有好戏看了。”
含香殿里,连琋和公孙展面对而坐,非白为两人倒了茶之后,就到门口站着去了。
公孙展环视了一下这殿宇,笑问:“你怎么不去广元殿住,倒搬到这来了?”
“历代姜离王才能住广元殿,我以前住在那,是有君悦在。如今她不在,我却还要去住,未免有鸠占鹊巢的嫌疑。”连琋解释道。
“切,你还有嫌疑吗?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了。”
连琋不置可否。
这含香殿也是她做世子的时候住的,虽空置多年,但也还有她遗留下的痕迹。
他喜欢清静,这殿里除了小尤子和房绮文拨过来的两个小太监外,并无其他人。
“赋城这里,眼下还算是风平浪静,可军中只怕已是动荡不安,尤其是邕城。”公孙展担忧道。
“这点不用担心。”连琋道,“我已经用君悦的笔迹,给他们送去了封信,相信应该是能稳得住的。”
公孙展一怔,他倒是差点忘了,连琋模仿君悦的字迹,那是仿得神乎其神,难辨真假。
以前他们夫妻都在宫里的时候,每日里很多的奏折其实都是连琋批的,却没人发现端倪。
那么这个隐忧,算是暂时解决了。
公孙展喝了口茶,又道:“君悦她人在丹僼皇宫。”
“我已经知道了。”连琋应道,“大半月前,姜离王宫突然出现了个人,被容霈之派重兵保护。几日前,容霈之给这个人送去了不少的华服首饰,可见是个女子。”
公孙展点头,“据说人进宫的时候,大半个太医院都被容霈之搬去了,想来君悦当时应当是凶险万分。”
想到随她而去的二十几人悉数死去,再联想到容霈之搬了大半个太医院去救她,便可想象当日的柚原,是何等的惨烈凶险。
光是想着,都觉后怕。
“可是据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却为何不给我们传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