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与吴国打的这一仗,算起来并不太长,加上往返的时间,也就三个月而已。
连琋和公孙展回到姜离时,已是叶落知秋,兄弟俩经过战场风沙的侵蚀,明显变黑了很多,关系似乎也更微妙了些。
姜离这些年虽不时有战乱,但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忠臣良将的辅佐下,君悦日子过得可比刚回来那会要轻松好多。所以她现在有空闲做产后的健身。
广元殿内,连琋抱着儿子,坐在窗下的榻上,看着殿中央正在挥汗如雨的妻子,像看个神经病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
他想了一会,才想起她说过的那个词。“...减肥方法?”
就是编个圆形的东西,每天放在腹部处,让它绕着自己的腰身不停地转啊扭啊摇的,每天要摇上一个时辰。
此外还有什么拉筋什么仰卧起坐,什么渔家什么泡澡的,还专门罗列了一张清单,什么时辰做什么,一餐吃什么不吃什么,反正每天花样那叫一个多。有些见过,有些闻所未闻。
每天不是蹦就是跳的,足足一神经病。
他也没见哪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还能恢复到以前的身材,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不,都跳了好几天了,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君悦边摇着呼啦圈,边道:“你要不要也来一下,很简单的?”
连琋看着他媳妇不断左右摇摆的翘臀,再想象一下自己摇这玩意时的姿态,果断嫌弃地拒绝。
“你还是自个玩吧!”
真是有辱斯文,有损形象,完全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姿态。
君悦就知道他会拒绝,就她家相公这好面子的性格,打死他他也不会玩。
连琋低头注视着儿子,道:“其实你也不用特意减什么肥,反正我也不会嫌弃你。”
“那可难说。”君悦瞥了他一眼。“你们男人都喜欢喜新厌旧,我这大好的青春年华,还没旧呢,说不定你就先腻了。再说,你天天晚上抱着一团子肉,我就不相信你不嫌弃。”
“你这是胡思乱想。”
“就算你现在不嫌弃,将来有一天还是会嫌弃的。”
“再说。”君悦停止了摇摆,呼啦圈停止了转动,掉到了地面上。她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道:“我要减肥,那也是为我自己。女人谁不爱美,你不喜欢你妻子身上挂着一坨肉,难道我身为女人就喜欢自己身上挂着一坨肉啊!”
连琋点点头,不置可否。
耳听她媳妇继续道:“女为悦己者容,从你们男人的角度来看,女人打扮是为了给丈夫看。那从女人的角度来看,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看啊!”
连琋从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还能有这样一个说法的。
他不禁看向君悦的脑子,真是好奇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和理论。
君悦转头看他,见她老盯着自己的脑袋瞧,不禁脖子后缩,有些害怕道:“你干嘛老盯着我头看啊?”
指着自己的头道:“这个,你喜欢我也不能给。”
连琋嘴角淡淡一笑,她妻子真是幽默。
秋日的午后,夫妻俩的时光过得很悠闲。院子里蝉鸣阵阵,岁月静好。
这日子就像平常人家一样,夫妻两个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你不闹,我不吵。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无不好。
可到底,他们不是平常人家。
静好的时光,也不过片刻而已。
梨子进到殿内来,禀报道:“王爷,礼司副司求见。”
“礼司?”君悦奇怪,“最近没有什么祭祀活动,他来做什么?”
连琋在一旁道:“你忘了,吴国主动休战,赔偿我姜离两百万两白银,想必此刻他们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
君悦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自从生完孩子之后,老容易忘事。真真是一孕傻三年,产后后遗症。
可惜佳旭已经离开了王宫,不然倒是可以问问他,能不能配点什么药,治治这产后后遗症?
“请进来吧!”
君悦说着,人走到内室的铜盆前,拿了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渍,稍稍整了整发髻衣裳。而后再走出来,人已经被梨子请进来了。
礼司副司是个年轻俊才,上个月才升任,叫李...李...
“你叫李什么来着?”
君悦跪坐在桌案旁,叫了人家个姓,名却给忘了。
礼司副司穿着官服,手拿一本折子,微微躬身抬手施礼,答道:“臣李熙。”
“哦对对对。”君悦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好像都问你几遍了,还是记不住。对不起啊!”
李熙受宠若惊,“臣惶恐。”
哪有君跟臣说对不起的。
他悄悄瞄了一眼窗下坐着逗弄孩子的男人,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正好洒在了他身上。男人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般,仙气缭绕,美不胜收。淡蓝色的华服衬得他优雅从容,不食烟火。
这便是齐国的永宁王,王爷如今的男宠吗?
倒也真是美。
而他怀里的,想必就是王爷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了。
那边连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他迅速地收回视线。
耳边传来王爷随意的声音:“你就别恐了,找我什么事啊?”
李熙忙上前两步,弯腰将手上的折子递给她,道:“这是吴国此次送来的赔偿金以及礼单,和使团人员名单,请王爷过目。”
“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就是,怎么还来问我?”
“若是平常,臣也是不敢来打扰王爷的。只不过这次的使团名单里,有一个特别的人物。”
君悦抬起头看他,“谁?”
李熙回道:“吴帝的亲妹妹,吴国长公主。”
“吴国长公主?”君悦深邃的双眸微微眯起,略一思忖,道:“元曦公主?”
李熙道:“正是。”
君悦不禁看向窗下的丈夫,连琋也正好看过来,眼里满是惊讶和疑惑。
使臣出使,带个公主做什么?
“他们可有派人来说公主随行的目的?”君悦问向李熙。
李熙摇头道:“没有。他们只是先派了信使来,说是使团即将进入姜离地界,要我们派人过去迎接。”
派人过去迎接那是一定要的,迎接也是保护。否则使团里即便是一个士兵出了事,只要是在姜离的地界,姜离都脱不了干系。
君悦左手拿着折子,轻轻拍着自己右手掌心,猜测道:“难道她是这次出使的主使?”
李熙不解道:“可历来从未有公主做出使主使的先例啊!”
君悦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公主就算身份再尊贵,也是个女人。在这礼法森严的古代,女人不涉政事。
况且,就算吴国破例让一个公主涉政,姜离于蜀国来说,那就是弹丸之地,何以出动一国公主千里迢迢而来?
莫非......
“此事容我想想,事后会给出安排,你先退下吧!”
“是。”李熙拱手一礼,后退三步,而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君悦放下折子,喝了口茶,转头看向门口的身影,脑中好似有什么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她急叫道:“哎你等等。”
李熙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君悦背手踱步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了圈,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
她深邃的双眸里闪过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窗下,连琋桃花琉璃目不善地看向妻子。
李熙微微垂着头,看着斜前方出现的白靴,恭敬道:“臣上月才调任回赋城...”
“不,我是说更早之前。”
“更早之前?”李熙哦了声,“如果是更早之前,那应该是几年之前了。当年傅老先生临终之际,王爷曾到过他的府上,当时臣正好也在。王爷记性好,也许就在那时有过印象。”
君悦回忆起当年去傅府送先师最后一程的情景,当时的确有很多学生在,如果是在那时有了个模糊的印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她心里泛起了股奇特的感觉,总觉得不太自在。
“那算起来,咱们还是同学呢!”
李熙更加恭敬道:“不敢。”
“老师人虽然走了,不过他留下的花却盛开遍地,也是姜离的福气。”
她略一抬手,“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李熙再次告辞,“臣告退。”
说完,再次后退三步,而后转身跨出了门槛,身影融入了秋日的日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