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的民乱愈演愈烈,自启囸上城楼安抚无果后,其他朝臣也依次上城楼试图安抚。可惜百姓们只想看到蜀帝,其他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蜀帝迟迟未醒,百姓迟迟见不到人,情绪越来越烦躁,到最后愤怒的开始往宫墙上泼脏水了。
因为宫门口有守卫,他们不敢近前,所以他们聪明的拿来一块木板,木板的中间下放着一个小矮凳。
将装有脏水的桶放在木板的另一端,木板就会失去平衡往一边倾斜,另一边翘起。人们只要往翘起的一端跳上去,木板就会弹跳,从而将另一端的木桶给抛了过去。
然而因为距离较远,再加上宫墙的高度,木桶没能抛上城楼,但也撞到了城墙,将城墙下站着的禁军给淋了个满身臭味。禁卫迫不得已退守门内,关紧宫门。
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皇宫和禁卫遭受如此屈辱,也算是史上头一遭,皇家颜面荡然无存不说,巍巍皇权也实受到了极大的挑衅。
虽然门口没了守卫,然而百姓们也不敢多前进半步。因为只要他们多前进一步,城楼上就会有箭矢射下来,阻拦他们的前进。
愤怒的心是有的,然而在强硬的武力面前,他们还是有所胆怯。
后宫里,昏迷了两日的蜀帝终于悠悠转醒。
人刚醒来,听了国内已经乱糟糟,宫门口甚至一片污秽,立马气得眼都白了,人撑不住的差点又晕过去。
“这帮刁民,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们,竟敢犯上作乱。全给朕一箭射死,咳咳...”
说得急了,他又禁不住的咳嗽两声。崔公公忙递过去一碗参茶,蜀帝喝了,这才觉得有点精神头。
他眼睛瞥向殿内垂头站着的一众臣子,冷笑道:“朕今天要是死了,你们是不是就没有人能解了外面的困局?一个个平时喊得比谁都大声,关键时刻怎么都龟缩起来了?”
众臣们头垂得更低,高个的甚至直接将腰躬得很低,尽量不让自己显得突兀。
他们倒是想解决啊,可是人家不听,人家想见的也不是他们啊!
而且,启麟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想听蜀帝怎么解释死人复活呢!
尤尚书开口道:“陛下,现在百姓们群情激奋,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啊!”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听进去。再不行,拿一两个出来杀鸡儆猴。朕就不信,他们个个都不怕死,还能翻了天去。”
蜀帝靠着团枕,胸口起伏得厉害。就像一口吞了一个鸡蛋下去,被撑着了的一阵阵胀疼。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有大臣道:“这样会不会更激起百姓们的愤怒?”
“派人去城外,把南湖军调进城来,他们就算愤怒又能如何?你觉得他们敢拿自己的肉身来撞军队的刀剑吗?”
启囸犹豫道:“父皇,儿臣觉得把军队调进来吓吓他们就好,不必制造伤亡。而且赈灾的事只要我们处理得当,百姓们自然不会有怨言的。”
蜀帝瞥了他一眼,只是略微失望的摇摇头,到底没有说什么。
如今启麟的事情一闹,朝廷在百姓心中就失去了信誉。恒阳六月飞霜,三十万军民的冤魂报复,蜀国人人自危,心惊胆颤。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朝廷的军队,百姓还会相信朝廷吗?
怨都来不及呢!
治理天下,也是要软硬兼施,既然软的已经行不通了,那就只能来硬的。
正此时,有禁卫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刚才城门口,百姓们又闹起来了。有几个试图冲向宫门口,被城楼上的禁卫射箭吓退。谁知那禁卫没掌握好分寸,一箭射中那人心脏,把人杀死了。
蜀帝嘴角冷笑,“杀得好。估计现在外面都安静了吧!”
禀报的禁卫突然间觉得有口难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禀报下去了。
蜀帝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还有什么就说。”
“是。”那禁卫继续禀报,只是声音比刚才的小了很多。“一开始百姓们的确都怕得后退,安静了好一会。谁知道有几个带头的突然喊起来,说...说...”
他支支吾吾的,头垂得很低,小腿有点发抖。
启囸急道:“说什么?快说。”
“说皇帝的看家狗杀人了。”
其实那人的原话是“狗皇帝的看家狗杀人了”,然而他可不敢说“狗皇帝”三个字,擅自把一个“狗”字去掉了。
殿内众人看着蜀帝一脸的阴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后来百姓们越来越愤怒,齐齐向宫门口涌进。人太多了,城楼上禁卫也不敢再放箭,怕再伤了人,局面不可控制。”
禀报的禁卫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
他说完后,殿内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静中。
他们可以想象得到,宫门口现在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人山人海的百姓围住了宫门,大骂着皇帝大骂他们这些官员。他们撞击着宫门,他们甚至搭成人梯,要翻过城墙来。
沉默持续了半刻钟,尤尚书第一个道:“陛下,不如...”
谁知他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蜀帝打断道:“你现在就去城楼看一下,带头闹事的那几个是个什么样子?带回来审问。”
尤尚书眉头一皱,“陛下是怀疑,此事是有人在操控?”
“朕也不怕告诉你们,启麟的确还活着。可是他人远在姜离,姜离到太安相距甚远。他人还没从姜离赶回来,消息倒先比他还快的在城内散开来,这不反常吗?”
他这么一说,殿内众人也是回过劲来。
这几日都被外面的乱民给闹得心烦意乱,倒是没发现这么大一个漏洞。
“难道,又是那个蜂巢所为?”
启囸道:“此前我们调查蜀国发生的那几起乱象,怀疑是蜂巢所为。如今看来,应该是确信无疑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消息散播到全国各地。”
尤尚书不解道:“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受命于谁啊?”
蜀帝鼻孔一个冷哼,“蜀国若乱,对谁最有好处,就是谁的。”
“那就只能是吴国了。”
蜀帝道:“吴帝野心勃勃,一旦蜀国动荡,他必定有所动作。看来该调军了。”
“如若吴国兴兵,权懿必为统帅。”尤尚书说到这时,突然恍然大悟。“难道陛下不杀鄂王,是为了留着他对付启麟。”
殿内众臣也才幡然了悟,如果杀了启麟,那还能有谁与吴国的权懿抗衡啊!
可是这启麟,他脑子抽了什么风啊,跑去刺杀姜离王?
不都说鄂王武功高强吗,怎么还打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君悦啊?
打不过就不能跑了吗,干嘛还要被人认出来?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陛下。”
殿门口,又一个禁卫喘着气跑进来,到飞罩下时单膝跪地,抬手禀报道:“陛下,鄂...”
他刚说了个“鄂”字,又想起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鄂王,直唤名讳他也不敢。于是改道:“二皇子回来了,就在宫外。”
殿内众人一怔,“鄂王?”
“启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