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君悦没想到,她的那份奏折刚送到半路,太安就发生了件差点让蜀帝丢了性命的大案。
大案发生在岁贡出现在姜离王宫门口的三天后。
这日上早朝,除却商讨各项政务之外,便是接见姜离护送岁贡到太安的队伍。
如果君悦在此,她一定会劝蜀帝立即将这个所谓的“护送队伍”给拿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派出的队伍,这是有人冒充的。
可惜,她不在场。
所以,蜀帝看着哗啦啦抬进来的几十箱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因病苍白的一张脸上难得的笑得像一朵娇柔的花。甚至把之前对君悦的怀疑也给抛诸脑后了。
他就说嘛!姓君的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兴风作浪,小命不想要了?看,这不是乖乖的送了岁贡来了吗?
“好,姜离王果然忠心耿耿,看着这些岁贡,便知道今年的姜离又富裕了许多呀!”
蜀帝咦了声,道:“怎么今年换了个人来,朕记得以往都是一个叫...叫...”
叫什么来着?
“护送队伍”领头的的人回道:“是彭蒎。”
“哦对对对,是叫彭蒎。”
“是这样的,彭蒎因为练兵受伤了,所以不能前来,王爷便派了属下来。属下是秦飞旭。”
秦飞旭侧身一让,露出后面棺材一般大的一个大箱子来,朗声道:“启禀陛下,这是我们王爷让属下等呈与陛下的礼物。此物世间独一无二,且巧夺天工。我们王爷为了寻得此物,可是耗费了一年的功夫呢!还请陛下笑纳。”
蜀帝眉眼带笑,“姜离王有心。”
殿上大臣纷纷侧目,看向殿中央的那口又大又长的箱子,好奇里面藏的到底是什么宝贝?当得世间独一无二的名号?
秦飞旭拱手一礼,微微弓腰道:“还请陛下移步,近瞻此物。”
“好。”蜀帝笑着站起身,走下御阶。然而启囸却是担忧道,“父皇...”
蜀帝扬起手,阻止了他的话,胸有成竹道:“无事。”
虽是如此,但他也没有太过靠近那箱子,而是站在距离秦飞旭十步距离处,示意秦飞旭打开箱子。
秦飞旭略微失望,但也不好再劝蜀帝进前,于是扬手让身后的随从打开箱子。
两边文武官员个个伸长了脖子,双眼睁大看向大殿中间的箱子,都希望自己能够第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
蜀帝也是期待,君悦会送了什么给他。
然而随着箱子的打开,文武官员们还来不及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便见殿中间的几人猛地朝箱子内一俯身,而后便拿起了隐藏在箱子内的兵器,再站直时便齐齐的朝蜀帝刺去。
一时间,所有人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父皇,小心。”启囸第一个冲到蜀帝面前,护住了年迈的父亲。
明亮森寒的刀光,从每个大臣的两只眼睛上,一划而过。
而后整个朝殿都乱了,文官们只知道喊着“来人啊,抓刺客”,武将们倒是有点用,冲在蜀帝前面与秦飞旭等人正面交手。
候在殿外的禁卫军听到里面的声音,纷纷带刀冲进殿内,一时间乒乒乓乓,生死搏斗。
启囸扶着蜀帝,在禁卫的护送下,并文官们退出了大殿,坐在偏殿内等着正殿那边战斗的结束。
一刻钟后,战斗结束了,所有人回到正殿。
蜀帝依旧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被拿下的秦飞旭等人。殿上大臣指责议论,愤怒交加。
“姜离王真是罪大恶极,竟然敢弑君,简直十恶不赦。”
“正是,竟然利用岁贡之名,行刺杀之事,以下犯上,当诛九族。”
“陛下对姜离何等重视和信任,没想到姜离王竟干起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皇上,臣建议立即发兵姜离,抓拿逆贼君悦。”
“......”
殿上对姜离王的骂声一片,然而蜀帝却是未置一语,不怒也不气,一双威严的眼睛冷漠的看着殿上跪着的几人,苍老的瞳仁仿若明镜,洞悉一切。
直到殿上朝臣要求他发兵姜离,蜀帝才冷冷的道:“你们是谁?”
众臣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飞旭咬牙切齿道:“狗皇帝,你欺压我姜离,鱼肉我姜离百姓。我秦飞旭没能杀了你,是我功夫没练到家,但我告诉你,我们姜离有的是高手,总有一天会取了你的狗命。”
他头发散乱,发髻也歪斜,嘴角还噙着血丝,肩上挨了一刀,被人五花大绑,看起来十分狼狈。
虽是狼狈,却也掩饰不住他一脸的怒气和悲愤。
“哈哈哈...”蜀帝突然间朝着殿顶大笑了好几声,而后低头顾自摇头,一边手肘撑着膝盖一手叉着腰,上身微微前倾,笑道:“朕敢肯定,你们绝不是君悦派来的人。”
秦飞旭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蜀帝继续道:“有谁见过,去杀人还要把自己的主子供出来的吗?你一口一个君悦,争怕朕不知道你是君悦的人似的。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你真不是君悦的人。说吧,你们到底是谁?”
这剧情不按剧本走,秦飞旭竟然有一时的怔愣。
不过他也很快的回过神来,咬牙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离秦飞旭是也。”
“嘴硬。”蜀帝敛了笑意,坐直了上身,冷声道,“带下去,给朕好好审。”
禁卫刚应下,便听秦飞旭突然抬头朝天喊道:“王爷,属下有负您所拖,愧对天地,先走一步了。”
说完上下两边牙齿猛地一咬,咬舌自尽了。
其他人看到头死了,也跟着咬舌自尽。禁卫阻拦已来不及。
蜀帝只好可惜的让人拖了出去,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似的,瞬间从刚才的威严变回了虚弱无力。
启囸不解,“父皇,您何以肯定那几人不是君悦派来的?”
蜀帝无力道:“是与不是,派人去姜离看看不就知道了。君悦,是不可能杀朕的。
先前恒阳的那些暴走白骨,最后查到是姜离所为;前阵子从冰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凭着一块布料又指向了姜离;如今又来个刺客,还是指向姜离。你们还没明白吗?
有人想让朝廷和姜离内斗,然后趁虚而入呢!”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对方一心想要栽赃姜离,做得太多了,反而过犹不及。
尤尚书道:“可是陛下,万一秦飞旭说的是真的呢?”
蜀帝冷声道:“朕说不是就不是,你们还是去查查,这几个人的身份吧!”
殿上众臣哑口,这皇上对姜离王,就这么信任的?
散了朝,蜀帝让启囸扶着自己去御书房。
路上时,启囸还是不解的问道:“父皇,您怎么就这么肯定,那秦飞旭不是君悦派来的?”
蜀帝只是笑笑,“这件事,以后朕会告诉你吧!”
启囸虽心痒痒的,却也不好再问。
到了御书房,蜀帝朝崔公公点了个头。崔公公便去了内室,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盒子。
“打开。”蜀帝朝儿子道。
启囸微微颔首,依他所言打开了盒子。然而当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神情一滞,“这...”
什么意思啊?
盒子中,竟躺着蜀帝当初赐给君悦、却被君悦以‘弓箭认主’的名头给退了回来的逐日弓。
弓身以青铜制成,雕刻着两条飞龙。弓弦呈黑色,由细如发丝的坚韧丝线编织而成。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逐日弓,象征着力量和权力。
启囸是真的想要又不敢要。
耳边传来蜀帝的声音:“这弓,跟随朕征战多年,算得上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朕老了,拉不动这弓了,也该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了。”
启囸听着心头一酸,两腿一弯,忙跪下道:“父皇正值壮年,岂能言老。今后蜀国,还需要父皇执掌呢!”
“父皇的身体,父皇很清楚。”他望向门外绚烂的阳光,有些哀伤道,“一统江山,固然是朕的愿望,可是朕恐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朕一生只有两个儿子,如今没了一个,只剩下你了。希望你能励精图治,勤勉奋发,真正做到一统江山。”
他透过那绚烂的阳光,似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些已经不在了的故人,叹了气的感慨。
“想不到我们这一辈的帝王,竟也没一个能做到一统天下。也不知咱们的儿孙,谁有那个本事。”
人总是喜欢比较,拿自己拥有的东西和别人比,比金钱,比力量,比智谋,比疆土......比了一辈子,也没比出个胜负,于是又让各自的儿孙来比。
却不知道,这谁的子孙更厉害了?因为他们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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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收到太安的消息的时候,傻愣了好久。
竟然还有刺杀这么一出。蜂巢查到沿着龙江没有西去的冒充的护送队伍,看来这护送队伍早就在太安‘备’着了。
若是没有刺杀这一出,蜀帝肯定是怀疑她无疑了。可是这刺杀事一出,蜀帝反而相信她是清白的了。
君悦那个郁闷,她这都万事俱备,只等着蜀帝挥兵过来,就一炮打响这天下乱势。然后她在吴国那里点几个炮,让这天下乱成一锅粥,她好乱中摸鱼。
结果倒好,闹了刺客这一出,蜀帝反而打消了对她的怀疑。那她岂不是白准备了。
这就好像听说领导要来视察,于是大张旗鼓的擦桌扫地,搞个隆重的欢迎仪式。等一切准备就绪,突然接到领导不来了的电话,那个郁闷啊!
然而连琋却是直视着她问:“为什么刺客打着你的旗号去刺杀他,他却十分肯定不是你干的。他哪来的自信?”
君悦瞥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连琋盯着她好一会,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倒也没有再问。
君悦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也就这么揭了过去。
老实说,蜀帝这自信还真是挺可笑的。最近这诸多事情,有些是她搞出来的,有些不是。但不管是与不是,反正蜀帝都觉得不是。
君悦默默的说了一句:“陛下,谢谢你的信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