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摊手,“忍不了啊!所以我想着以后再慢慢从他身上讨回来。俗话说拿人手短,最起码我现在跟他要封口费,他就得给。再说一件礼物能赢得他对我的信任,我也不亏。
一统江山,切,以蜀国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是难了。这寓意再好,终归只是寓意而已。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一桶姜一样,只能被一瓣一瓣剥开,下锅煮着吃了。”
公孙展点头,“启麟这次是非死不可了。”
否则百姓就会失去对朝廷的信任。
君悦摇头,“还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我还要让启麟残喘一段时间,然后再给朝廷致命的一击,让他们从今往后在百姓心中,再也没有任何价值。”君悦肃声道:
“一击,必须命中他们的要害,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否则死了一个启麟,还有启囸,还有启琰琨,还有其它启氏族人。
我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屠了所有启氏族人。但我要让姓启的从此在蜀国百姓心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信度。”
公孙展何等聪明,她这么一说,他便懂了。“那你什么时候调兵?”
“兵力之事,我们已经准备了两年,不急于调。”君悦看着前方的宫道,担忧道,“我现在倒是担心吴国和楚国,你不觉得他们太安静了吗?”
公孙展道:“这事我也怀疑过。如果说楚国安静倒也罢了。可是吴帝野心勃勃,以他的性格,趁着蜀国民心动荡,就算不立即攻打,也是加紧调兵准备。可是从传回来的情报来看,他的确太安静了,太反常了。”
反常,即为妖。
君悦接话道:“楚国送人来这件事,我至今都搞不明白是为什么。前两天我带连琋出去,那些留在赋城的楚国人根本就没有要跟他联系的意思。也许当初我们猜的是对的,送人来只是个幌子,他们背后在密谋着什么。”
“看来,我们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
手中执棋,不一定是棋手,也有可能是别人手中的棋。
公孙展看向她,“君悦,接下来我们有场硬仗要打了。”
君悦也笑看向他,“怕吗?”
他仰天清冷一笑,笑中多是无奈。就算是初夏的暖光,也融化不了他眼中的清冷,像冰川之颠上的雪一样清冷。
“我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这世上所有事再不能令一个人害怕的时候,他便已是无坚不摧,无所畏惧了。
虽是无所畏惧,然而君悦只觉得他令人怜惜。
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斜刺里突然出现了抹黑色,君悦看去,连琋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不上前也不生气,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们。黑纱无风而动,飘然灵逸。
“连琋。”君悦叫了他一声。
公孙展也转头看去,默默的看着他,放在身侧的两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君悦走向他,很自然的问:“你找我?”
“我要吃蛋羹。”连琋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她走进,然后转身就走了。
君悦走到一半,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怔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莫名其妙。
“我...得罪他、了、吗?”
昨晚还一起吃晚饭呢!这男人情绪怎么忽晴忽雨一阵一阵的啊!
公孙展笑着走到她身侧,道:“你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没看出他是在吃醋啊!”
“吃醋?”君悦疑弧的转头看向他,“他这种连烟火都不食的人,会吃醋吗?”
公孙展摇头一笑,没有理会她的玩笑,用下巴指着前面离开的背影道:“快去解释清楚吧!我可不想某天无辜的被他对付。”
君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把你当情敌了。”
“情敌算不上,应该算是臭苍蝇。但凡你身边出现的、你又太过亲近的男人,都被他视为臭苍蝇,他会一个个赶走的。所以以后你跟兰若先的往来,也得把握好分寸。”
君悦纳闷,“可我把你、把兰若先,都只当是朋友而以啊!”
“所以我说不是情敌,是臭苍蝇啊!”
君悦无语,“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公孙展语重心长道:“君悦,你要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人会教我们交朋友的。我们是皇子,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我们是君,是不能有朋友的。
他不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了你的身上,你也是君,他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不能有朋友。所以你太过亲近某个人,尤其是男人,都会被他视为不怀好意的。”
而且,有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子亲近呢!
君悦要不是姜离王,就该像寻常女子一样,呆在后院里,守着自己的丈夫就好。
君悦比他更无语。“这什么破教育体制啊,明显存在这么严重的漏洞你们还教。人有七情六欲,连个朋友都没有,那这辈子过得有多孤独啊!”
“所以,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帝,其实都是孤独的。对于皇家来说,只有君臣,没有朋友。”
君悦便也无话可说了,就像当初跟他们说人生来而平等,不分高低贵贱一样,等于是无稽之谈。
根深蒂固印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是承袭了上下两千年的封建历史,苛刻而又森严的等级制度,又岂是她一句话能改变的。
就算是出身草莽的沛公和朱元璋,在他们当上皇帝后,依然延续着这样的等级制度,神圣而又可怜的制度。
“哎算了算了。”君悦挥了挥手,“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去哄哄那位祖宗。”
公孙展应了声“好”,只觉得自己喉咙里酸酸的,咸咸的。
他看着她追上连琋的背影,无奈而又释然,释然中又带着不舍,不舍又心甘情愿。
只要人还活着,其它的真的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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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帝从朝堂上回了后宫,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老命,叫了太医来把脉,开方,煎药,喝药。
胸口的起伏才渐渐稳定下来,便听宫人来报,说是尤尚书和京兆尹着急忙慌的来求见。蜀帝一猜是准没好事。
可到底也不能将人轰出去不见,于是只能拖着沉重的病体见了。
尤尚书和京兆尹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也来不及见礼,便哭天喊地的道:“陛下,不好了陛下。”
蜀帝没好气道:“朕好得很,别急着哭丧。到底怎么回事?”
京兆尹忙道:“陛下,百姓们将京兆尹府围起来了,要求...要求...”
他支支吾吾着不敢说下去。
尤尚书心一横,视死如归道:“百姓们要求朝廷斩杀了鄂王,要我们拿着鄂王的人头去祭奠恒阳的亡魂。有不少的百姓已经向皇宫过来,要堵住宫门啊陛下。”
“什么?”蜀帝这才刚平复下去的胸口又蹭的一下鼓了起来,涨得他忍不住的猛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陛下,”老太监忙过去扶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保重龙体啊!”
蜀帝怒不可制,“这帮刁民是要反了天不成?信不信朕一声令下让他们全去给恒阳的那些死鬼作陪,咳咳...”
尤尚书和京兆尹吓了一跳,忙劝道:“请陛下三思。”
“三思?换做他们要杀你们的儿子,你们也三思吗?”
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应答。
正此时,皇宫禁卫统领进来禀报,说是百姓们已经围住了宫门,嚷嚷着要陛下给他们一个交代,交出启麟,或者杀了启麟。
蜀帝听罢,又是猛咳了一阵,这回连药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崔公公只好派人,去把还没出宫的太医又给叫回来。
尤尚书和京兆尹除了会说“陛下保重龙体”之外,其它的什么屁话也没有,汗流浃背的站在殿中,等着蜀帝给个主意。
蜀帝盯着他们二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朕的臣子,难道还要朕来给你们想办法吗?”
两个臣子为难,京兆尹道:“陛下,如今民怨四起,人心浮动,他们也是害怕那些亡魂报复到自己身上。而且初夏里,河水一夜成冰,又死了人,的确是...是...”
“是什么?”蜀帝瞥了他一眼。
京兆尹硬着头皮道:“是不详之兆啊!”
蜀帝阴沉着脸道:“你信不信朕现在就让人砍了你?”
京兆尹慌忙跪下磕头,“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可是不管陛下信不信,百姓们是信了呀!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幕后黑手,他倒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河水在夏天里结冰?
头顶上传来蜀帝坚定的声音:“朕告诉你,启麟杀不得。不仅是因为他是朕的儿子,他还是我蜀国唯一能与权懿抗衡的人。”
杀了启麟,若是吴国发难,他拿谁去跟权懿对抗?
尤尚书眸光一闪,道:“陛下,可是宫外的百姓,咱们也必须给一个交代啊!”
是啊!说什么要射杀他们,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真把他们杀了,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蜀帝正沉思着时,殿外再次传来通报声,说是太子求见。
“让他进来。”此时听到儿子到来,蜀帝起伏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启囸进来,向自己的父亲见了礼,又受了几位大人的礼,而后才道:“父皇,儿臣有办法解决当下的难题。”
蜀帝冷声道:“如果你也是来要朕杀了你弟弟,那就不必说了。”
启囸沉声道:“父皇,虽然儿臣也不想担上一个杀弟的罪名,但是二弟不得不杀,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杀。这样,才能平息众怒,稳定民心,才能竖立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你的威望,难道是要牺牲你弟弟的性命来换取的吗?”
“请父皇先听儿臣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