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是他的人出了问题,由他来查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尤尚书却道:“这不妥吧!这不仅仅是鄂王的飞虎营自己的事,还涉及到了刑部,涉及到了蓝韶,涉及到陛下的安危,鄂王应该避嫌才是,免得落了一个包庇飞虎营的罪名。”
殿上众人纷纷赞同。
有大臣道:“尤尚书说的是,哪有自家人犯法,还让自家人查案的道理。”
“可不是嘛!虽说鄂王身为皇子,以身作则,公正严明。然而也难堵住悠悠之口啊!这要是一个包庇的罪名落下来,鄂王岂不是冤枉。”
“依臣之见,不如将此事交给大理寺,让他们去查,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真相。”
启麟鹰眸森冷,这殿上竟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人。
要么就是帮太子,要么就是中立观望。
蜀帝看向二子,道:“此事你还是置身事外吧!一来少思少率,好好养病,二来也该避嫌。将手中的飞虎营令牌暂时交出来,等查清楚之后朕再还给你。”
启麟是不愿意的。
蜀帝这是明摆着要夺他的飞虎营了。
然而他是皇帝,他若不交,就是抗旨。
“儿臣遵旨。”
散朝之后,他越想这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难道说,昨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他手中的飞虎营而已?
他看向一同走出朝殿的太子启囸,前簇后拥春风得意。大臣们不是夸他能力卓越,就是夸他『性』情温和礼贤下士,一派君王典范。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能在这繁华的帝都饮美酒赏歌舞,入朝堂论时局,全是将士们一刀刀一道道伤换来的。
然而将士们用热血和『性』命换来的太平西蜀,那些高高在上满口仁义的大臣又是怎么对他们的?一个功高盖主,泯灭了他们一切的功劳。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上那帝位?
凭什么他一步一个脚印赚来的功名,最后却要被他们夺走?
这个『乱』世,无功之人,是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对吧!什么都不做的人,更没有资格角逐这天下的,是吧!
那边启囸看过来,脸上虽然和善,然而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鄙视。
他拱手与众臣道别,而后走了过来,笑道:“二弟怎么不过去跟几位大人打个招呼?以后大家都在京城共事,与他们交好对你并无害处。”
启麟冷笑道:“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看他们的意思,更想跟太子亲近。”
“怎么,吃醋了?”启囸嗤嗤一笑,“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也值得你吃醋。”
刚说完又摇头,“嗯不对,二弟是领军打仗,定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既然不是吃醋,那就是因为殿上父皇的决定了。”
他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笑道:“二弟也不用太过担心,清者自清,你没做过,大理寺自然会还你清白。到时候父皇再把令牌还给你,飞虎营不还是你的嘛!”
话锋一转,他又似笑非笑道:“前提是,二弟你真的清白的。哈哈...”
说完,边笑着边走下了台阶。
启麟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鹰戾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二月即将过去,很快迎来三月春暖花开。到时这太安城,一定会更加的繁花似锦,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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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麟人刚回到府邸,下属便上来禀报道:“王爷,地牢的那个人想要见您。”
他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可终于是要见了。
那个人,他都快放弃了,没想到他竟想要招了。“走,去看看。”
地牢一如既往的通明,两侧火把高照,亮如白昼。
他走到监牢外,看着里面不成人形的人,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头发被拔得只剩下几根,血污像一个个的窟窿,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老鼠光顾?身上的肉几乎被割了一道道,像横七竖八的排骨,发脓的发臭的,混合着血臭味,真像是『乱』葬岗里的腐臭。
而他下半身的两条腿,从大腿根部延伸到膝盖的位置,剩下的只有两条空空的裤管。裤管的出口,却再没有脚伸出来。
有人打开了门,启麟走进去。立时又有人搬来了张椅子,启麟悠悠坐下。
“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受这罪呢!如果你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交代,此刻你已经自由了。”
地上的人艰难的动了动嘴唇,看着模糊的牢顶,内心自嘲。
自由,呵,当他是三岁小孩吗?从被抓住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自由了。
“说吧!”启麟道,“希望你说的东西,我会感兴趣。”
地上的人沙哑着嗓子道:“我要喝水,我要吃东西,我要睡觉。”
启麟挑眉,“喝水吃东西可以,觉你得等说完之后才能睡。”
“好。”
有人出去,再进来时端来了水和粥,地上的人狼吞虎咽的吃完,这才恢复了些气力。
人老说自己不怕死,但其实是很怕死的。临到死亡的边境,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受折磨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坚强,是条好汉。甚至没了双腿,他也能挺过去。
然而启麟终究是失了耐『性』,断了他五日的水粮,是要放弃他了。当他脑袋昏沉,视线模糊,意识涣散的时候,他才真真意识到,他快要死了。
要死了啊!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变成了一堆蛀虫一堆白骨。
这个时候他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坚强。
他也怕死。
启麟或许做梦也没想到,对付这个人,不过简单的一碗粥而已。
早知道如此,刚带回来的时候就先饿他个天昏地暗,等他再也受不住的时候再给一碗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搞得又是刑讯又是砍腿的,整整浪费他两个月。
“问吧!”那人还是躺在地上,喝了一碗粥之后,他的声音比先前的有力气了些。
启麟也不客气,直截问道:“你是谁?”
“柳荨。”
“你是干什么的?”
“搜集情报。”
“你上司是谁?”
“不知道。”
“下属呢?”
“不知道。”
启麟眉头高皱,嗤笑道:“你在逗我呢?”
柳荨微不可见的轻轻摇头,“我没有骗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之所以到今天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猜测、你觉得在我身上可以挖出很多信息。
我想要以这个跟你周旋。你想要答案,所以你轻易不会杀我,而我能多活一段时间。可其实,除了我自己,别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瞬间,启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相信了他的话。“那就把你自己的事,都说出来吧!”
柳荨望着牢顶,发了会呆,想着该从何说起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