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了两日,又开始下雪。
即使各国之间有着各自独特的节日,但春节却是整个中原大地人共同的节日。
繁华的街市喧嚣喜庆,人群络绎不绝。洒扫庭院,添置新衣,购买年货......人们在用自己开心的方式,除旧迎新。
热闹的恒阳城一角,却冷冷清清。
信安王府中,齐晴一身素装忙碌在厨房中,擀面,烧水,蒸饼,油炸,一点也没有假借下人之手。
贴身婢女劝道:“王妃,您如今怀有身孕,这些活还是让奴婢来吧!”
齐晴摇头,“不必,今儿是除夕,我得为自己的丈夫做一顿年夜饭。”
她学了这么久的厨艺,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今天这顿饭,他再也不会中途离去。
“可是,就算你做出来了,你也见不到王爷啊!”婢女不忍心说道。
陛下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见信安王。
齐晴擀面的手一顿,过一会又恢复正常。笑说:“想这么多做什么,先做出来就是。”
婢女无奈,只能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陪着守着,就怕主子一个不小心,搁着碰着了。
做了面食,炒了青菜,炖了肉块,烫了酒壶,而后一一装盘。先在食盒底部放了炭火,再将食物放进去,盖了盖子,主仆两人便撑着伞走出了王府。
雪簌簌而下,冷风萧瑟。
王府如今大门已紧闭,下人都已下狱,只余下她们主仆两人,连个赶车的都没有。
小婢女只得到主街去雇来马车,但当人家知道载的是信安王府的人时,又急匆匆慌忙忙的调转马头赶紧离去。
齐晴看着手上的食盒,一抹无奈的笑容划过。
树倒猢狲散,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算了,走着去吧!走上个个把时辰,她就不信走不到。
齐晴迈步,正准备步行而去时,哒哒的马蹄声又从远处传来。她并不抱希望,估计车夫一会知道她是信安王妃后又赶紧离开。
然出乎她意料的,马车停下后,车夫却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礼道:“信安王妃,请上车吧!”
齐晴微惊,看向自己的婢女。
婢女忙摇头,“奴婢并没有告诉他我们的身份。”
车夫却不惊不慌,依旧恭敬道:“在下奉我家主子之命,送您去天牢。”
“你如何知道我要去哪?”齐晴更加惊讶了,警惕的看着面前面容干净的车夫。他拱手施礼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车夫坦『荡』道:“信安王妃如今出门,除了去天牢,还能去哪?”
齐晴想想也是,皇宫进不去了,城也出不了,各府举办的宴会更不会邀请她,她除了那天牢还能去哪。
“那你主子是谁?”
“这个,在下不能说。”
“你若不说,我便不会上你的车。”
车夫也不强求,只道:“信安王妃,请相信在下,你不会想知道我家主子是谁的。且就算你能走到天牢,你手上的东西也送不进去。”
齐晴又是一怔,“你有办法?”
车夫不再说话,再次微微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晴犹豫了会,终是点头。去就去吧,就算对方有恶意,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的吗?
“我帮您提上车吧!”
车夫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到了车上。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上了脚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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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天牢门口,事情果然没那么顺利。
齐晴苦口婆心相求,奈何牢吏油盐不进。别说是人,东西都不能送进去,还恶言相对。
一高牢吏道:“你家信安王都要死了,吃那么好做什么,还不如给我们?”
说着,就要伸手抓向齐晴手里的食盒。
齐晴侧身一闪,强制压下胸中的怒火。有求于人,总是矮人一等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婢女会意,将两个荷包塞进了两牢吏的手中,哀求道:“劳烦各位大哥了,我家主子只是想给王爷送顿年夜饭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两牢吏颠了颠手里的荷包,心里满意得不得了,可面上却是为难。
矮牢吏道:“信安王妃,不是我们不帮你。这陛下是有过明令的,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可是要杀头的。”
齐晴急道:“我并没有要进去,只是想送个饭菜而已。”
“那也不行。”
婢女不忿,“哎你怎么拿了钱不办事啊!”
这话可激怒了两人。高牢吏的冷了脸喝道:“谁拿了钱了,你看见我们拿钱了吗?口说无凭,小心我告你一个诬陷官员之罪。”
“你......”
“你不敢。”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人视线落在走上天牢台阶的朴素车夫身上,两个女人总算是看到了希望。他刚才说过他有办法的。
婢女嗔怪:“你停个车怎么这么久?”
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两牢吏上下扫了他一圈,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就不在意。
矮牢吏嗤笑道:“你又是哪颗葱?”
车夫很有礼貌的先给齐晴行了个礼,而后才道:“草民只是普通的车夫。但刚才听两位官爷所言,草民并不完全认同。”
两牢吏刚想发作轰人,车夫却已抢先道:“陛下明令任何人不准探望信安王,可没说过不能送食物进去。这食物,还有这食盒,你们可以仔细检查,若有哪样不妥的你们尽管拿出来。”
“你敢.....”教训我们?
车夫继续抢话道:“两位大哥,容草民提醒你们,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信安王的王妃,天家的媳『妇』。即便现在她丈夫深陷囹圄,她也还是信安王妃。在陛下还没有废去信安王的封号之前,你们见着她也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信安王妃。否则你们可就是犯了藐视天威的重罪。”
这话一出,果然两牢吏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惧怕。
藐视天威啊!
车夫再道:“两位大哥,你们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这进去的人,也不是没有出来过。俗话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京城里的事谁说得准,别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两牢吏已经不再打断车夫的话,对视一眼,都有了动摇。
没错,这京城里的事,谁说得准呢!
前阵子当朝丞相被诬陷通敌卖国,最后还不是正大光明的出去了。
何况连人家还是皇子呢!
人家就算是被废成平民,也还是比他们高一等的平民。
车夫嘴角『露』出一笑,低头从袖中取出两个荷包递过去。“官爷是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两牢吏接过荷包,正准备打开时,车夫却阻止道:“哎,两位别急,这是你们平日用的荷包,回家再看。以免别人说你们收受贿赂。”
两牢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这手中的荷包虽然只有一个锭子,但是那分量,足可以买下一个宅院了。闪着金光的东西啊!
两人忙道:“是是是,公子说的是,这是我们的荷包。”
忙不迭的将荷包揣进怀中,先后给齐晴施了礼,而后接过她手上的食盒仔细查看。
车夫眼里精光尽显,人果然是能为财死啊!
食盒没有问题,高牢吏道:“信安王妃,对不住了,我们也是职责所在。食物我们替您送进去,但是人我不能放进去。”
“多谢。”齐晴微微颔首。
“王妃客气了。”说着,转身走了进去,牢门重重的关上。
齐晴目视着冰冷的铁门,雪花飘洒,落在了她的发间。她不觉得冷,反而心上有股暖流划过。
王爷,我们有孩子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信安王妃。”车夫转身对她道,“你要送的东西已经送进去了,让在下送您回去吧!”
齐晴微眯着眼睛,审视着这个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了牢吏的不明身份之人。“你主子到底是谁?”
车夫依旧平静道:“您身怀六甲,不便在冷天中久站,在下送您回去吧!”
对方死咬牙关,齐晴深知再问下去也没结果。索『性』转身上了车,回了信安王府。
人安全送到后,车夫便离开了,齐晴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马车绕了两条街道,在一处巷子中停下。
车夫下了车,走到早已等候的黑斗篷人面前,换去刚才一本正经的样子,漫不经心道:“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我的钱呢?”
黑斗篷人负手,道:“已经送去你房间了。”
“你没骗我?”车夫半信半疑。
“我从不骗人。”
车夫切了声,警告:“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把你的事都说出去。”
警告完才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还不忘嘀咕装什么冷酷。
他人消失在巷子尽头,又有一黑斗篷人从旁侧的房子中出来,看了前黑斗篷人一眼,担忧道:“为何不将他杀了?”
前黑斗篷人道:“让他过完这个年吧!眼下还是正事要紧,东西已经送进去了。”
后黑斗篷人嗯了声,道:“可以开始行动了。”
快的话,王爷今天就可以出来了。
两人先后离去,巷子里被遗忘的马车静静地待着,任飘雪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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