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吗?”
君悦突然问道。
郭怀玉嗯了声,“听说是被吴禄宗杀死的。”
君悦摇摇头,讥讽道:“吴禄宗只是一个凶手,另一个凶手,是吴家村的村民。”
“怎么可能?”郭怀玉震惊不已。
君鴌是世子,身份尊贵。一介小小布衣哪来的胆量刺杀未来姜离之主?
就算是他,对于君悦,他也只敢绑来而已。若说要杀之,想归想,但也没真下手啊!
君悦讽刺一笑,“不相信吧!可事实就真的是如此。”
她道,“我哥去吴家村,也许只是纯粹的想去看龙江而已,也许是发现了他们私采矿山的秘密。结果,吴禄宗利用村民贪婪的心里,合谋将他杀了。”
在崇尚君权神授的古代,民弑君,那是大逆不道受罚于天的罪过。可是吴家村的村民,他们已经麻木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别人让他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早忘了人伦纲常,早忘了君权至上。
一个不遵守秩序的社会,一个目无君上的民族,能不『乱』吗,能不穷吗?
君悦长叹了口气,又道:“或许任何事总有因果报应吧!村民杀了君鴌,后来又被吴禄宗所杀,谁对谁错,谁无辜谁可怜,哪里还说得清楚。『乱』世中,对错只有强者说了算。
三年前那场大战,战死了多少将士;那场大雪,冻死了多少百姓;吴家村私采矿山,死了一批;今年水患,又死了一批。我算了算,我十七年的人生里,见的死人比活人都多。我该去怨谁?”
君悦叹了口气,自问自答。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和平的秩序已经被打破,人为了填满自己的私欲不断地去抢,去夺,去杀人。于是这个世界就会向极端的两个方向发展,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
可纵观天下,是穷人居多,还是富人居多?
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和统治着百分之八十的人的『性』命和财富,这百分之二十,自然是富人,而这百分之八十则是穷人。富人掌管着穷人的生死,我自然看到的死人比活人都多。”
也不知道老天爷把她给弄到这鬼地方,让她经历这些,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这话,真的很诛心。”郭怀玉冷声道。
又补充:“虽残忍,但真实。”
她那句“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和统治着百分之八十人的『性』命和财富”,说法很独特,却一语中的。
君悦无声的松了口气,道:“所以,郭家不是第一个死,我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乱』世中,你死我活,谁又能判定是谁的错。”
君悦转头看他,深邃的双眸真诚,肃声道:“郭怀玉,我需要你的帮助。”
“哼!”郭怀玉一愣,讥讽从鼻孔冲出,冷笑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收服我。”
“是。”君悦坦『荡』承认,直视他的眼睛,不躲不闪。
“我还以为你会缓几天,再对我循循善诱,或许我一个疏忽,就答应了你呢!”
君悦道:“我没那时间。”
“那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郭怀玉搁下酒壶,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她。“你觉得,我会为一个害死我家人的人效命吗?”
“可……”
“夜深了,世子还是早点睡吧!”郭怀玉撂了话,纵身一跃,便落到了地面。回头看了廊下的兰若先一眼,一言不发的迈步往门外走去。
君悦也纵身而下,衣袂翻飞,一时间冷风更猛了几分。
“他会答应吗?”兰若先走过来,问道。
“会。”君悦笃定。
他刚才打断她的话匆忙离开,有点落荒而逃,显然是有所动摇,不枉她一番以情攻心。现在只差一个锤子。
而这个锤子,她会送到他手里。
郭怀玉,他是个人物,她必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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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回到房间时,房氐和流光已在等候。见到她回来,忙恭敬的行礼。
“少主。”
君悦面对着窗户,望向窗外的半轮明月,被黑云挡了一半,天地间一片墨蓝。
“赋城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房氐道:“三大世族这两天一直进宫缠着大王,想获得矿山开采和整修龙江的主事权。大王只怕是招架不住了。”
君悦双臂抱胸,深邃的双眸如寒潭冰冷。“他们一定是知道了我被绑架的消息,所以想趁着我不在,『逼』迫父王,尽早拿下主事权。这样等我回到赋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控制了局面。就算我再『插』手,也管不到实质『性』的事务。”
“那少主要不要现在回去?”
“回去做什么?”君悦转过身来,高深一笑。“我原本就需要一个理由离开赋城,正好他们也想找个机会让我离开,既然双方不谋而合,何不达成一致。”
流光皱了皱眉头,“少主啊,你这说的我都有点糊涂了,那你到底是要不要回去,要不要主事权啊?”
“过……”
“砰……”
房门被一股力道从外面猛地撞开来,门板撞到了一侧的墙壁上,剧烈的一声响,受力的反作用回弹了几下,毯下了一屋子灰尘。
郭怀玉提着银枪冲进来,看了眼窗下的君悦,又环顾了一下房间,抬头看了看房顶,不甘心的又弯腰到床板下瞅了瞅,在没什么收获后,这才直身转头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某人。
“刚才谁来过?”
君悦拿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他,“没人啊!你这是要干嘛?”
他走过来,冷冷道:“让开。”
“啊?”
“让开。”郭怀玉直接抬手抓着他的肩膀往后一甩,冲到窗台上,仔细检查着上面是否有痕迹。
君悦吃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低声臭骂:“你有『毛』病啊!”
窗台上没有任何痕迹,郭怀玉转过身来,冷冽的眼睛『射』向她,冷声问道:“救你的人是不是来了?”
君悦切了声,不屑道:“亏我刚才还觉得你聪明,是个可用之才,现在真是大打折扣。你也不想想,我今天才上你们梨山,从发现我失踪,到寻找痕迹,再到找人,我的人有多厉害能和我同时到这里,又在你重重监视之下进到这。那你抓我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郭怀玉浓眉紧皱,似在判断她话的真假。
刚刚明明看到黑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那一定不是看错。
而且刚刚,他隐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君悦抬起头来,一脸的疑『惑』。“什么什么时候走,走去哪里?”
郭怀玉听着她的回答,紧皱的浓眉松了些。
人在毫无防备之下突然被问,马上做出的回答一般是最深层的意识,也就是心里早就有答案的答案。
换句话说,他问她“什么时候走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具体的时间,或者是“不知道”等不确定的回答,而不是反问他。
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要放我走?”
郭怀玉收起了银枪,“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大刀阔步的走了出去。
君悦站在门口,目送了他离开。
人影已经不见了,她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臂抱胸,右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臂膀,计算着时间。
果然,不出两分钟,郭怀玉去而复返,怒气腾腾一把将她撞开,拉开门板看向门板与墙壁的夹缝,空空如也。
“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门口处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郭怀玉咬牙切齿,“这屋里果然有人。”
君悦转过身面对着他,点头。
“是。这间房间,三面墙壁,只一面有扇窗户。而这窗户,正对着院子,也就是你追来的方向。人如果从窗户上跑出去,必定与你正面对上。你来得如此之快,既然没见到人,人自然就还在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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