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
“县衙后面五广街的粮仓是吗?”
君悦打断了他的话,“粮仓的确被烧了。可我很疑『惑』,俗话说老鼠咬个包子还能掉点包子屑,一千石粮食被烧,现场竟然一粒米都没有。莫不是都被狗吃了?”
吴中游讪讪道:“许是被老鼠吃了吧!”
君悦挑眉,“的确是被老鼠吃了,白家这只老鼠胆子够大的,官粮都敢吃。”
吴中游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二公子在说什么,臣不知道。”
君悦冷笑,“吴中游,你也不用喊冤,本公子既然能知道你的这个秘密,就能知道你其他秘密。你可以现在不说,一会再说。--把人带上来。”
吴中游疑『惑』,带什么人?
他转头看去,立时瘫软在地,面『露』惧『色』。这不是自己的老娘妻儿吗?就连嫁出去的女儿都给压来了。
女儿哭喊着:“爹,救我。”
他听到堂上凉凉的声音传来:“吴中游,你大字不识几个,本没有富贵命却白享受了半辈子,欠下的债做下的孽也该到了还的时候。
把你这些年都做过的缺德事完完本本的说出来,我饶你家人不死。你若执意不说,那就让你八十岁的老母跟着你从这游街到菜市口,你们全家下地狱去作威作福。”
吴中游看着自己的一家子,内心纠结。
君悦再沉声道:“别奢望还有谁能来救你。我让你说,不代表我没有证据,只是给你个机会而已。也不要琢磨我是不是在唬你,杀一个你,我君悦还不怕。
也别指望谁会替你叫屈,杀了你,梅县百姓肯定放着鞭炮庆贺。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是开门,外面的难民能冲进来把你撕碎了吃。”
因为怕引起混『乱』,所以君悦并未将县衙大门打开,让百姓进来围观。
这是兰若先第一次,见到冰冷冷的君悦。
他现在真的很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冷,呼出的气息、说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冷意。像一块冰块一样,在寂静的大堂之上,一声一声的落下。
吴中游妻女已经被这冷意『射』得振振发抖,吴夫人转头对丈夫哭道:“老爷,你就说了吧!放过孩子们。”
吴中游看向老娘,老娘眼里浸了泪花,嗫嚅了下嘴巴,终是什么都没说。
十三岁的儿子别过头去,没有看他。
吴中游绝望的闭上眼睛,罢了,今日是逃不过了。
人犯供诉,自然要记录在案的,而负责这一工作的就是笔吏。
君悦询问了一圈,才知笔吏在两个月钱被这姓吴的给开了。
刑案笔录,不是谁都会写的,就是君悦也不会。于是匆匆让人去把笔吏找来。
笔吏姓姚,名千逊,二十出头的一个书生。
君悦双臂抱胸,坐在堂上听着。吴中游将自己为官这半生来所做的缺德事一事不落巨细糜遗,整整说了一个多时辰。
说到最后,兰若先已经受不了的跑到堂上去跟君悦背对背靠坐,打着哈欠。
老刀已经抱着刀躲在角落里,脑袋一垂一垂打盹;香云聪明,自己搬了张垫子来坐;剩下的要么还是站得笔挺,要么是跟着主子神游太空。
姚千逊手都快断了,整整写了二十多张三开纸。
“嗯哼。”
房氐咳嗽了一声,将堂上两个背靠背的家伙从梦中给叫了回来。
兰若先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充当师爷。君悦坐正身子,朗声道:“你的死罪,免不了,家产充公。但我可以免你家人的死罪。
八十以上老者和十五以下幼子,就留在梅县,从公中拨五十两银子给他们,至于他们能不能凭这五十两银子活下去,那就要看他们的能力了。余下的,发配西岭,三代不得归乡。”
判决下,吴家上下,一片死灰。
相较于流放,君悦其实更愿意将他们关进大牢,关一辈子。流放苦寒之地,等同遭受恶刑,大多数人会死在流放的路上,即便到达目的地,也活不久。
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律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她必须遵守规则。
因为,她不是规则的制定者。
“将吴中游,带去菜市。”君悦绕了绕舌头,终是落音:“斩首。”
吴中游被上了枷锁,带了出去,在百姓的谩骂和欢呼声中,走向他既定的结局。其他的家眷,走的走,散的散。原本早上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不过转眼之间,家破人亡。
君悦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定定的望着县衙大门,那里空空如也,像是定格的一幅画。
“你在想什么?”兰若先又重新坐回她身边,拿着惊堂木把玩。
“这是我第一次,判决一个人死罪,用所谓法律和道德的形式名正言顺的杀人。”
君悦喃喃道,“我刚才突然发现,我在这世间,突然树敌了。”
兰若先把玩的动作一顿,又恢复正常。“这世间哪有绝对的两全之法,吴家将你当仇人,可是整个梅县百姓都当你是恩人啊!”
“仇人,恩人?”君悦叹声道,“我从不奢望别人将我当恩人,但求别把我当仇人。”
可是,难呐!
有些事情不是对就是错,不是生就是死,没有两全之法。
姚千逊走过来道:“二公子勤政爱民,解救梅县身受火热的百姓,草民替百姓谢谢您。”
君悦挥掉脑中的感慨,重新振作。“百姓还在火热中,还没救呢!你做笔吏多久了?”
“一年多时间了。”
君悦看向他整理出来的笔录,字体隽秀,逻辑清晰,据理明朗,让人一目了然。
她赞道:“文笔不错。吴中游为什么把你炒…辞了?”
“水患之后,各地都上报来了灾情,草民请求吴大人,哦吴中游开仓放粮。但是吴中游非但没有放粮,草民无意中得知他反而把粮食给卖了,草民怕再留在衙内被他看出来,从而杀人灭口,故而故意惹恼了他,他就把草民辞了。”
君悦嘴角含笑,瞥了他一眼。“是个聪明人。”
姚千逊也不谦虚,“谢二公子夸奖。”
兰若先撇嘴,“你人可真不像你名字。”一点也不谦逊。
姚千逊如果直接走人,定会惹吴中游怀疑是心虚。而寻了错处被炒,则理所当然。
君悦问道:“你对梅县熟吗?”
姚千逊回:“略知一二。”
君悦示意他一一说来。
“现在是赈灾,二公子最想做的就是放粮,但粮食大多掌握在富户手里。所以臣就讲讲城中几位重要富商的情况。
城中富商大多知道县衙里囤了一千石粮食,所以这几个月来除了办几次施粥以外,再无其他动作。
即便现在他们知道了县衙里没粮,恐怕也不会轻易将手中的粮食拱手让出来。”
兰若先道:“我们可以买啊!”
“很难。商家重利,如今已是七月底。但是今秋,整个梅县可以说是颗粒无收。他们要将粮食囤到冬天,那个时候再高价卖出。
那时候,一斗米恐怕一两银子都买不到,等于说普通百姓一年的支出都买不到一斗米。公子想想,这是何等的暴利。”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