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到达广元殿的时候,殿内正有宫人在点灯,佟王妃和南宫素寰还没有到。
经过通报,得到允许后,梨子领了他进去。
广元殿中也设了小书房,姜离王端坐案桌后,正独自摆弄棋局。一旁折子堆积累叠,香茗弥漫,暗香袅袅。
君悦行了礼,姜离王抬眸看了一眼,手捻黑子,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君悦依言跪坐,腰直肩挺。
小方子上前为她斟茶,而后退回到他师父身后静站。
“会下棋吗?”黑子落下,姜离王问。
君悦老实回答,“会一点,但不精。”
这是真话,白齐教过她下棋。但她只领略了点皮『毛』,顶多算是懂得一点理论知识,知道黑先白行,棋盘纵横各十九线,再加飞、点、提、扑、劫等等。至于布局,那就是个门外汉了。
姜离王却是微微惊讶,抬头又看了她一眼,疑『惑』:“自学的?”
女儿以前是个傻子,可没人教过她如何下棋。
君悦点头,“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自己琢磨的。”
话说得有点心虚,有人教都学不会,何况是自学。
姜离王哦了声,将装有黑子的棋钵递到她面前。“陪父王下两子吧!”
君悦也不好拒绝,于是有模有样的捻起黑子,等着白子落定。
“含香殿可还住得习惯,人用得可还顺手?”
“嗯。都好,还是和原来的一样,住得也舒心。”
只是,少了个桂花。
白子落定,姜离王道:“你一路回来甚是辛苦疲惫,这几日就先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同你母妃提。”
君悦点头应“是”。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将心里的话暂时搁置,过几日再说不迟。
寻了个看得顺眼的地方,落下黑子。
“父王。”君悦道,“我刚回来,对赋城还不是很熟悉,明天我想出去走走。”
姜离王赞同,“出去走走也好,你是该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以后,这座城市就由她来统领了。
君悦却没想过这么深,她只是单纯的想出去走走。在恒阳被关了这么久,没道理回到家了还得被关着。
且,她也有点要躲开姜离王和佟王妃的意思。她知道面对他们,代表着什么。
即便是不得不接受的使命,她也希望那一刻晚来一点。
黑白交错间,姜离王暗自摇头。她是真不精棋艺,落子完全没有章法,就是瞎搞。
棋场如战场。作为一方之主,怎能不懂做局。
“我记得,傅先生是你的老师。这几天你不是要出去吗?顺道去他府上拜访拜访吧!”
姜离王不再落子,改为喝茶。
君悦『摸』了『摸』鼻头,有点委屈。父王这是嫌弃她的棋臭了。
这么快就要去拜访自己的老师,那接下来不就是跟着老师读书了。
读什么书,自然是治世之道了。
君悦暗暗叫苦,她是回来当凤凰是回来享受荣华富贵是回来享受自由的,不是回来读书的。
虽然在恒阳她也看书,但是看书这回事吧!有老师和没老师,那感觉是大大不同的。
君悦乖乖的答应:“一切听父王的安排。”
她不能直接拒绝,她可不想一回来就跟自己的老爹吵架。
以现在她与这家人的相处模式来看,还是有点僵硬疏离的。目前首要做的,就是先把这种关系缓和再说。
正此时,有宫人进来通报,说是佟王妃、世子妃和郡主到了。
世子妃,就是君鴌的妻子,齐帝赐婚的房定坤之女,君悦的嫂子。
房绮文十八九岁年纪,盘着『妇』人发式,以素簪固定,略施粉黛,温婉端庄。
她神情似乎不太好,明眸下投了一圈暗影,眉宇间少了少『妇』的幸福跳跃。
这个年纪就守寡,也真是难为她了。好在,她还有机会重新选择。
她先向姜离王行礼,而后君悦向她行礼,唤了声“大嫂”。
有点不习惯,毕竟是第一次叫。
房绮文也回礼,倒没有唤君悦弟弟,而是唤“二公子”。
她要真唤君悦作弟弟,君悦一定会恶寒的抖一层鸡皮疙瘩。
宴席并没有摆在广元殿内,而是在广元殿后花园的亭子里,周围挂上风灯,就着明亮皎洁的月光,倒也不显得昏暗。
晚风徐徐,送来阵阵花香。
君鴌逝世还未过百日,所以家宴也并不是美酒佳肴山珍海味,更没有曲乐翩舞,不过几道家常菜而已,一家人说说笑笑倒也和乐。
君悦不提君鴌,因她看得出来,姜离王也在尽量的回避这个话题。
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多少痛只有自己知道。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不痛。
席上,佟王妃怕是最高兴的一个了,一个劲的给君悦夹菜,试要把这些年没吃的那份补回来。
“多吃点,你太瘦了。”
君悦嗯嗯嗯的应着。要说瘦,她其实也不瘦,又不是真的吃不好。
只是在父母的眼中,或许真的不是胖得看不过去都视为是瘦的吧!
“母妃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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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家宴,持续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用完饭,姜离王倒没有将她留下,说是有点累了,佟王妃留下伺候。
君悦挑眉,做戏做全套,还真像这么回事。
天『色』已完全墨黑,银钩倒挂,纵有繁星点点,也掩饰不住它的清冷孤寂。
跟着房绮文和南宫素寰出来,因南宫素寰住的地方与她的不同路,所以就分开了。
有小太监走在前面执灯领路,君悦和房绮文两人并肩而行,后面跟着各自的宫女太监。三对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沉默了一段路,气氛有点尴尬,君悦于是找了话题。
“初次相见,我都没有什么准备,太过失礼,还请大嫂见谅。”
第一次见面没有礼物,好像是不太礼貌嚯!
房绮文声音柔软却很淡,“是我失礼才是,二公子回来时,我都没能亲自去迎。”
主要是没人跟她说。
这话说的,君悦也不知道该怎么接。难不成还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回来了你都不来迎我,真是没礼貌。
人家这么说,也不过是客气话而已。
君悦『摸』了『摸』鼻尖,果断转移话题。“回京的日程可是定好了?”
回京,是指回恒阳。
“已经定好了。”房绮文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下个月初就走,估计中秋时应该就能到了。”
中秋......中秋之后便是九月深秋,姜离虽然冷但还不至于下雪。
下雪的是恒阳。
君悦望向前方宫人手中闪烁的一抹橘黄灯火,无声的叹了口气。
恒阳又准备下雪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在下雪的时候,快三年了吧!
“大嫂一路保重。”君悦道。不过这话,似乎说早了点。
然人家也不介意,依旧是淡淡的回了声“多谢”。
似乎她们之间聊不来,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了分叉口,两人道别后,各自回自己的寝殿。
君悦凝望着房绮文主仆离去的背影,没有一会就融入了夜『色』中,只留一盏亮光越来越小。
她侧头问香云:“世子妃一直都是这么清冷的吗?”
香云回道:“不是。世子妃人很随和,『性』格也开朗,如今这般,可能是因为世子的缘故吧!”
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落谁谁都不好过。
只是不知,房绮文伤心的是死了丈夫,还是可悲自己的命运?
寡『妇』即使能再嫁,纵然你有至高无上的背景,也很难再嫁得如意了。
君悦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与房绮文相反方向的另一条小径。月光下小径并不清晰,至多看出个轮廓,延伸着不知通向何方。
香云聪明,问道:“二公子不回含香殿?”
“先去一个地方。”君悦迈步,踏上了夜『露』小径。
身后之人没有多言,提步跟上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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